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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府太蓝·榛子

伪像报告 须尾俱全 7484 2025-09-01 11:29

  

  如今回忆起来,自己十七岁那一年,完全就是一场噩梦。

  欸,这种说法老气横秋的,好像他现在年纪很大似的——其实十七岁也不过是两年之前的事。

  只是府太蓝回忆起自己这短短一生时,有时很难相信,在经历了这么多噩梦、生死、背叛与和解之后,他才仅有十九岁。

  ……好像要先把别人一辈子也受不完的折磨受完,他的人生才能真正开始一样。

  尽管府太蓝有时也会恍惚:属于他的人生当真开始了吗?

  几乎像是……几乎像是有人在骗他一样。

  2026年后,他就洗手不做猎人了。

  府汉从死刑边缘被救回来,也没法再逼他继续进巢穴了;很难想象,他竟然也有不好意思再说出口的话。

  因为杀人案的余波影响,他不敢再继续住在黑摩尔市了,干脆搬去了一个号称是度假天堂的海岛——他说,自己以后要替府太蓝保管打理财产,要好好投资,把儿子的钱翻个几番。

  那个银行账号,府太蓝一开始还能登录得上去,但从前两个月起,就总显示他的密码不正确了。

  府太蓝连问都没有问。

  他从来没有产生过“事情可能不会这样发展”的天真幻想,所以毫不意外。他自己仍有一点单独收起来的存款,堪以生活,可以了。

  知道府汉存在于世界遥远一角,手上有钱,无人要杀他——这一点本身,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了。

  他生怕自己多联系父亲几回,会把府汉重新召回进自己的生命里——不,府太蓝甚至不敢多想;他怕连想多了,府汉都会重新现形。

  这倒并不是说,府太蓝如今过得很好。

  虽然也不是不好吧。

  每天睁开眼睛时,他会躺在床上,怔怔地发一会儿呆。

  每一天,他选择去什么地方,不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吃什么东西……都没所谓。没有任何影响。

  世上没有人会看看表,然后打电话给他,骂他迟到了;没有人会提醒他,他还有承诺要完成……更没有人会惦记着找他报仇,或者谢谢他的举手之劳。

  一天里,原来有这么多时间。

  他想怎么过,都与世界无关。

  府太蓝以为自己不做猎人之后,就会有一种又陌生、又普通、又有趣的日常,在他面前展开——他没想到,看见的是一日又一日从床上坐起来之后,小公寓里的荒芜与空白。

  不需要赚钱了,不需要进巢穴了,不需要吸烟卷麻木神经了……

  他却茫茫然地,不知所措。

  府太蓝从床边站起身,把睡衣脱了。

  他原本想换上一件T恤,却突然想起自己没有任何地方需要去,换衣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光裸着上身,游荡到电视机前;二十分钟后,他意识到电视一直没打开。

  府太蓝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要说他如今的人生,与世界全无干系,却也不完全准确——每隔两三天,他的门铃就会像现在这样,长长地叫起来。

  “你好,是HelloFresh——”

  第一次选择送菜上门服务时,打开门后,是一个看起来好像是勤工俭学的女孩,朝他公式化地打了一声招呼。她连眼皮都没抬,把菜箱放下,调整一下帽子,说了句“请您留个好评”,人就不见了。

  府太蓝试着下了一次厨;做菜并不难,智商正常的人只要按着食谱做,最后结果总归是差不多的。

  但是很神奇的是,做一顿饭,一个小时居然就不见了。

  他受此鼓舞,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做一次饭——这样一来,24小时就又被缩减了一点,空白缩减了一点。

  这么说好像有点过于自恋了,但府太蓝在连续用了四次送菜服务后,开始好奇,那个送货的女孩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看清他的脸。

  答案是,送了二十九次都没看清。

  难道是对他这一类型不感兴趣吗?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对男生没有兴趣?做外送员做得累死了,没工夫看客户的样子?

  虽然也不是要怎么样吧……但那个帽子很碍事欸,就不能摘下来吗?没那个帽子,说不定早就看见了。

  至少一次也好,府太蓝想被一个如此频繁见面的人真正看见。

  “你好,是Hello——”

  那女孩刚要递过装着菜的纸箱,忽然语句一顿。

  直到这个时候,府太蓝才意识到他忘记穿上衣了。啊,莫非这就是——

  “Fresh。请您留个好评。”

  ……真不是个机器人吗?

  在她转身就走的时候,府太蓝终于叫住了她:“等等。”

  她转过身,先看了一眼他的上半身,脸上神色仿佛有点提防——提防什么?他又没拿武器——府太蓝抱着菜箱,自己也觉自己在冒傻气,因为眼下这件事全无意义。

  他结结巴巴地问:“在、在哪里留好评?”

  那是他第一次与榛子四目相对。

  要府太蓝想一百次,他也不敢说,竟然会有人看他看得呆了。

  如果不叫她,她可能会一直呆下去。

  他长得好是事实,但是……也没有漂亮得跟个催眠钟摆似的吧?

  十几秒钟之后,终于清醒过来的榛子接过手机,挺专业地给他展示了一下APP怎么用,在哪留好评——仿佛府太蓝靠自己就发现不了似的——并且顺便给她自己留了一大排好评。

  “小费就算了,”榛子说。

  府太蓝是装傻,不是真傻,闻言马上点开订单,准备给小费。

  “不,”榛子却一把遮住了他的手机屏幕,说:“我是认真的,真的算了。没关系,不用给。就想问你个事……”

  “什么?”府太蓝都有点意料不到事情走向了。

  “那个,你应该有社交媒体账号吧?”

  她问这句话时,很难找到合适词汇去描述她的神色,很古怪。

  府太蓝只能说,在他把自己的Instagram账号给她以后,她脸上是清清楚楚的失望。

  “不行吗?”

  感觉好像是在答一张自己不知道问题的试卷一样。

  “啊,不,也不是不行……”榛子看了看他的账号,失望简直要变成恨铁不成钢了。“没有链接?你也没发什么……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下次见!”

  那之后,榛子又给了他送了好几次菜;渐渐地,他们聊得也多了。

  府太蓝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他就总会问榛子的生活,课业难不难,上次那个讨厌的室友后来怎么样了……二人熟悉起来了,府太蓝也不好意思大大咧咧在家等着,每每都提前把门打开,去电梯口接她。

  “要进来喝个水吗?”有一天天气热得异常,他看着榛子额头上的汗,不由问道:“我冰了很多冷饮……”

  榛子的脸上,戒备之色再次一闪而过——她到底总戒备什么,府太蓝真的不懂——但是她想了想,忽然又积极起来了,一步迈进了门里。

  端着一杯加满冰块的冷饮,榛子站在小公寓的厨房台子旁边,一眼就能把这间从未见过外人的小公寓看全。

  她不知怎么,有点支支吾吾。

  “那个……其实我用Instagram也不多……”她把脸埋进杯子里,声音含糊不清。“你不用别的APP吗?”

  府太蓝感觉她另有所指。“比如说?”

  “嗯……我们同学之中,就有好几个……都开、开了Only……Onlyfans。”

  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名词。是个新的社交媒体吗?

  “你在上面?”府太蓝问道。

  “不不不,我不在,我没有!”榛子却好像吓了一跳,“我要是开了,我还送菜吗——我是说,如果你开了,我也绝不会批判你——相反,我非常理解——”

  她顿住了,看着府太蓝低下头,打开谷歌。

  过了几秒,当府太蓝终于搜索完毕,搞明白Onlyfans是什么之后,朝她抬起头来时,榛子一张脸上五官都要乱套了:“嗯……我、我以为你肯定……毕竟,那个,啊……唉,算了,说实话吧,是我想看。”

  哪怕是府太蓝,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她——谁会当面把这种话说出来?这算不算骚扰啊?

  她比自己还没有社交常识吗?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在笑;不仅是笑,还正在与恼羞成怒的榛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来有往——笑着笑着,府太蓝甚至都有几分恍惚了。

  这一幕……不是在做梦吧?

  他抹去眼泪,笑着问道:“那我给你开一个?”

  “倒也不必……好的。”

  答应得也太快了。

  “杯子空了,”府太蓝提醒了她一句。

  这么半天以来,榛子一直不敢看他,双手捧着玻璃杯,用手和杯子一起遮着她的脸;虽然嘴上说想看府太蓝的Onlyfans,但眼里可只有杯子底部的冰块。眼看连冰块都被她嚼干净了,府太蓝只好说:“你把杯子放回去吧,别把我杯子啃了。”

  榛子脑袋里显然早已过热;他也不该说“放回去”。

  因为榛子循着指示,呆呆地转过身,打开了冰箱——追根溯源来说,冷饮确实是从这儿出来的,“放回”这里好像也有道理——她就这么把刚喝空的玻璃杯,放回了冰箱里。

  榛子没能关上冰箱门。

  当府太蓝心脏骤然缩紧,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扑进小厨房时,厨房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了。

  冰箱门半开着,雪白冷光轻轻浮动着;玻璃杯稳稳坐在冰箱里。

  她送来的菜,才刚刚被府太蓝一股脑塞进去。

  ……如果此时去摸冰箱门把手,不知是否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

  他呆立了几秒,转头走回卧室,从床下拉出一只大型纸盒。一切行动,都是如此自然而然,仿佛这才是唯一一个理由,他等待已久。

  府太蓝从纸盒里取出一把半自动机枪,走到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

  开,关。开,关。开——

  府太蓝在第三次开合时,停住了。

  榛子掉进巢穴里了,她一定会遇见危险。

  他不必去救榛子。

  府太蓝低下头,轻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湿又凉。

  应该的……因为正在下雨嘛。

  榛子会遇险的,他却不必去救她。

  ……因为榛子并不存在。

  “滚出来,”

  府太蓝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含混地响起来,仿佛一个仍半梦半醒的人。“你是什么东西?撤掉幻觉,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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