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策 第80章 齐许伐北戎 晋秦立夷吾

公元前651年，春二月，雨水时节，明珠照地三千乘，一片春雷入未央，诸侯争世乃是愈演愈烈，温室地处秦晋之间存续维艰，眼见得秦晋相继崛起，温候苏子惶惶不可终日，百般无奈之下，想到以夷制敌之法，乃召群臣履朝会商。

群臣聚毕，温候苏子问曰:“乱世之秋，蔽履小邑进退维谷，温处秦晋之间危机愈甚，寡人辗转反侧，众卿有何应对之法？”众皆不语。温候苏子摇首叹息，继而续言道:“汝等不言，便就寡人来言，我欲引狄入境以制秦晋，众卿以为如何？”大夫温炳驳道:“万万不可，此乃引狼入室也！”温候苏子颔首冷笑道:“大夫可有良策以解寡人之忧耶？”大夫温炳回道:“我可攀强附会，冀得列强荫护，依此存续方为上策也！”温候苏子眉头紧邹而问道:“攀附何人？”大夫温炳拱手回道:“亲晋制秦可也！”温候苏子轻言道:“温就亡于晋也！”大夫温炳探而接言道:“亲秦制晋？”温候苏子淡笑道:“温便亡于秦也！”大夫温炳见其有意叼难，遂脱口而出道:“那便亲齐，附会天下！”见此，温候苏子亦即不悦道:“温则亡于天下矣！”众卿无言以对，温候苏子续言道:“寡人思得一法，或可解我之困，众卿与我参佐！”闻此，大夫温炳领众上言道:“愿闻君上高论！”见状，温候苏子承情言曰:“我欲引夷入境，以此挟制齐晋！”大夫温炳惊而大呼道:“万万不可，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夷人入境必将祸国殃民，温将万劫不复也！”闻言，温候苏子笑而慰道:“寡人何尝不知，只是我若委身齐晋，终将为其所并，唯有引夷入温，使其三方相互制衡，温则可置身事外，享得一时安宁也！”大夫温炳急而言道:“话虽如此，终是一招险棋，如若施展不当，彼时悔之晚矣！”温候苏子敛颜道:“所谓富贵险中求，寡人自有分寸，若不涉险，温亡在即也！”见之上意决绝，大夫温炳无奈转而问道:“温与夷人素无往来，如何使其入境护温耶？”温候苏子轻笑道:“夷人好利，许之以利即可！”大夫温炳悲观道:“温室颓弱，府库存余无多，己用尚不足，何来盈余与夷？”温候苏子淡然道:“利之多样，非钱财一途也！连年战乱，人畜南迁，温邑西北多荒地，其间荒草丛生，是为天然牧场，若将之借与夷人牧放，夷必求之不得，何需动用府库之资耶？”闻言，大夫温炳惊而苦心劝道:“境域疆土，国之本也，今若资敌之用，社稷覆亡之兆也，祈请君上三思而行！”温候苏子见言，亦即不悦道:“汝等若有辅国良策，寡人何必施此下策！”一语言罢，拂袖而去。大夫温楞立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时过数日后，温候苏子遣使入狄，或知温人许狄入境牧放，单于萨拉玛大喜，当即表谢，并声称与温止戈成好，永不侵犯。又过月余，狄人大批涌入温邑西北之境游牧，然则狄人劫掠成性，肆意侵扰温邑军民，时之不久便与温邑军发生大规模械斗，死伤百余人。奏章传至朝廷，群臣纷纷进谏责狄之罪，温候苏子闻之头疼不已，无奈之下只得诏令驱逐狄人牛羊及牧民。单于萨拉玛恼闻知大恼，斥其言而无信，遂出兵伐温。不数日将兵行抵温城城下，数万大军迎面摆开阵势，单于萨拉玛纵马阵前叫骂道:“无信之徒，快快出城受死？”叫嚷多时，却见城中毫无反应，单于萨拉玛因是急而怒道:“缩首城中，直如妇人，如若再不应战，我即挥师攻城，城破之日，鸡犬不留！”言讫，怒望城头。谓此，温候苏子问计于群臣道:“事到如今，寡人难逃其责，然则社稷为重，众卿可有破敌之法？”大夫温炳哀而叹道:“狄寇势大，我今难以匹敌，唯有开城献降耳！”温候苏子声声冷笑道:“汝等所求，期稳惟安，吾之所求，祠续国存，大夫之言甚令寡人心寒也！也罢，温邑百姓便交由大夫照拂矣，寡人亟与温室共存亡！”大夫温炳陪笑道:“温室不存，我即无用矣，教我屈事狄寇，确是不能，祈请出阵杀敌！”温候苏子心下甚慰，然却以言止道:“寡人不允，此乃杀身成仁之战，你我皆出杀敌，城中百姓谁人护得？”言罢，一声叹息，温候苏子续言道:“寡人引狼入室，致有今日之危，唯有以死谢罪，然则城中百姓无辜，还请大夫护之周全！”大夫温炳哭而受之。温候苏子旋即下城点起三千亲兵应敌，余皆交由大夫温炳护得城中百姓逃难。

调度完毕，将近午时，浩天沧日，无尽萧条，温候苏子引的三千亲卫，慷慨迎战狄军。出得城来，只见狄军数万精骑严阵以待，汹汹杀气迎面扑来。一时间，人怯步，马低鸣，温军斗志全无，温候苏子纵马来回激励督战，费就好大功夫，方才稳定阵形。见此，单于萨拉玛催马行至阵前，扬言道:“吾今数万精骑围猎，汝只引得数千步卒出战，若非寻死，便就痴呆糊涂也！”循声望去，温候苏子仗枪横马，放声嘲笑道:“汝等荒野蛮夷之辈，岂能识得寡人兵法，战汝三千铁甲足矣！”单于萨拉玛闻声冷笑道:“直就如此轻视我耶？”温候苏子朔枪前指，凌势言道:“寡人召得汝来，便可挥之汝去！”单于萨拉玛愠怒道:“卑鄙无信之徒，竟敢大言不惭，还将弱旅敌我强兵，直是寻死也！”温候苏子不屑一顾道:“死之为国，得其所哉，犹有何撼？”单于萨拉玛感其为国之心，遂柔言慰道:“实力悬殊，胜负已分，何必苦作无畏之争，汝若投降，我保温邑军民性命无虞！”温候苏子仰天长笑道:“寡人堂堂一方诸侯，何时轮到番邦贱民施好怜悯？祈早一战，免费口舌！”一番善言为其所欺，单于萨拉玛亦是恼怒不已，按刀厉言道:“汝即求死，我便成汝所愿！”言讫，挥刀传命，数万精骑脱缰而出，温军旋即为之淹没。见此，温候苏子全无惧色，谓对三军言道:“吾等今日一战，旨在为全城百姓撤离争取时间，得保温邑父老，吾等死得死得其所，谨与诸君共勉！”一语言罢，挺枪为先，纵马冲向浩瀚狄军。三千亲兵一声厉呼，紧随其后。而闻城外战鼓擂响，城内亦未闲着，顺随大夫温炳安排，数万百姓偷开南门，有序撤离温城。

温室以三千弱旅战狄寇数万之众，虽说胜负已见分晓，然则此役不为求胜而来，是为明志之举。为求争取更多时间而予城中军民撤离，温候苏子遂命全军摆起玄武阵，即将三千将士归于一处，以此收缩战线，而教狄军虽众却无用武之地。得利于此，与战数万狄军，温军竟可以从容应对一时，一场骑步攻防战由此开始。只见狄军游骑围猎在外，由里至外重重包围，温军则如峰峦山岳，耸立其中巍峨不动。一刹那间，鼓角齐鸣响彻大地，炮石箭雨漫天纷飞，令旗翻转催激刃芒，人吼马嘶难分敌我，两军因是杀得难解难分。战得半日，终因寡不敌众，于狄军车轮战之下，温军渐渐败下阵来，三千人马死伤过半。及至此时，城中军民业已撤离一空，苏候苏子夙愿已了，亟将举刀引军与敌最后一搏。而见得众将护君心切，力主突围而出以图后计，遂护的温候苏子杀出一条血路。及至突围而出，仅剩得十数骑，伴随温候苏子垂行，一路奔往卫地而去。而见温室兵败大势已去，狄人亦无追击之意，单于萨拉玛旋即引军进驻温城，于城中肆意纵火抢掠，可谓无恶不作，及此温邑全境陷落狄人之手。

不数日，消息传出，诸侯闻之惊惧，皆恐下一个为狄迫害者乃是自己，犹以邢卫为甚，遂一日三书，遣使入鲁求救。而见盟邦友邻居请援，于公于私皆无袖手旁观之理，鲁公姬申遂惧群臣商，愤慨道:“泱泱华夏，屡受狄戎外族所掠，吾等炎黄子孙情何以堪？今狄寇侵占温邑，诸侯纷纷至书求援，寡人是为华夏一员，安邦定国，责无旁贷，我意举兵出击，众卿以为如何？”闻及此言，大夫姬友上言谏道:“华夏有难，匹夫有责，非为君上一人之事耳！而今天子权倾，天下失衡，外有番邦蛮夷为祸，内有诸侯争霸为患，当此非常之时，出兵攘夷之事，还当从长计议！”鲁公姬申闻言受教，转而诚情问道:“大夫有何高论？”大夫姬友从言礼敬道:“天下纷芜，非鲁以一己之力可以解得，当联合诸侯之力，共同应对！”鲁公姬申赞道:“大夫所言甚是，卿将如何施谋！”大夫姬友承言回道:“臣以为，天下诸候，齐室突出，出兵攘夷，还当齐室主导！”鲁公姬申恳首道:“大夫之言，甚合我意，寡人不日出使齐室，与之齐候商讨制夷方略！”闻此，众臣齐颂道:“君上贤哲！”鲁公姬申轻笑，内心不乏沾沾自得之意。

春三月，谷雨，鲁公姬申起驾驶齐，及至临淄，齐公姜小白殷切会见。接风宴上，齐公姜小白笑而执盏谓众言道:“鲁公亲临蔽邦，寡人甚感荣幸，寥借此酒，以敬齐鲁情宜！”鲁公姬申见言起身，取杯躬身致礼，继而与众同饮??中酒。饮罢，落杯于案，鲁公姬申随即拱手话道:“今日赴齐，亟有要事与公相商，敢请允言！”齐公姜小白亦即停杯落座，进而申臂拂请道:“鲁公但讲无妨！”见其授意，鲁公姬申应言啊道:“今闻狄寇侵占温邑，祸及天下苍生，敢请齐公以德为先，主事会盟，领携诸侯攘夷，匡扶天下，以安民生！”齐公姜小白轻笑回道:“寡人何德何能，岂敢衅权揽天下之事？此事籍当天子降命，诏会诸侯起事，鲁公当往洛邑请命也！”鲁公姬申抱拳过顶，接言道:“天子所系，亦即苍生安定，公今携手诸侯出兵攘夷，即为天子分忧，其将感念于公，何能责公衅权耶？”齐公姜小白唉声叹道:“也罢，狄寇祸乱中原，寡人难辞其咎，今应所请，出兵攘夷，只是狄寇势大，齐难一力驱逐，还请鲁公助我！”鲁公姬申喜而应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南疆荆匪蛮楚，犯我中原之心不死，及今又见蠢蠢欲动，不得不加以防范，因是一时无法分兵北上，然我已说得许候姜业出兵，相随齐公北伐攘夷！”未能将之鲁室请下战场，稍有些许遗憾，然则得其允诺许军相助增势，又得其御楚断后，免去后顾之忧，伐狄取胜，可谓指日可待，届时便可独揽大功，享誉诸侯。想到此处，齐公姜小白由是爽朗应道:“如此甚好，寡人不日会师许军，北上驱逐狄寇，预祝我等马到功成！”言讫，举??邀众同饮。鲁公姬申捧杯回敬道:“齐公大义！”众人随声附和，伐狄大略因是圆满论定。

夏五月，芒种，齐公姜小白应约起兵，会师许军北上，直奔温地而来。战报随之传至单于萨拉玛耳中，闻及齐许联军而至，其势堪强于己，自知难有胜算，然则弃温而走，温邑大片牧场亦将尽失，单于萨拉玛心中不舍，遂派使臣前往北戎寻求援兵。随之齐许联军愈行愈近，赴北戎使臣亦传来音讯，称北戎单于努尔艾部愿意出兵相助，条件乃是分得一半温城所掠财物。而对单于萨拉玛而言，温城财物不值一提，温邑牧场方是珍贵无比之物，由是应诺许与温城所得全部财物，只需北戎单于努尔艾部助己击退齐许联军。得知回复，单于努尔艾喜欢而提兵援往，赶在齐许联军抵至之前进驻温城。而见温城增添援兵，局势反转，齐公姜小白遂命三军停行落营，进而聚帐商讨对策。

不过多时，一众谋臣武将会聚帐中，只见齐公姜眉头紧锁，紧望众人问曰:“据斥候密报，北戎单于努尔艾部援温城，今城中驻有狄戎两师，其势不下于我，假若催师强取，势必死伤巨大，且无必胜之算。鉴于此，诸位可有应对之策？”许候姜业献言道:“果真如此，我可使军围城，断其粮道水源，将其困死于城中！”右相管夷吾闻言出而驳道:“臣以为不可，久持于我不利，温城军民仓惶撤离，城中遗留粮资，足够狄寇半年之用，而我军所携粮草，不过月余之用，且田间稻青粟绿，无法取用于军，由是观来，与之狄寇相争，还当速决！”齐公姜小白点头应道:“寡人亦是此意，然则寇势强横，相邦可有破敌之策？”右相管夷吾顺言语道:“非谍不可以索其情，非间不可以投其术，可使谍间之计破敌也！”闻及此言，齐公姜小白面色稍微舒展，赶忙忙问道:“相邦将何以施为？”右相管夷吾谶言道:“欲得敌情而间之者，当先采物价之腾平，察风俗之好尚，人事之喜怒，觇上下之乖和。然后因隙间亲，因佞间忠，因利间争，因疑间废；诳其语言，乱其行止，离其腹心，散其交与，此间谍之妙，臣自依法应对！”齐公姜小白不再细究，转而问道:“需时几何？”右相官夷吾自信回道:“半月之期足矣！”齐公姜小白大喜道:“甚好，相邦大胆施谋，所需锱财，寡人无不应允！”右相管夷吾躬身谢道:“臣定不辱使命！”言讫，退归其位。齐公姜小白随之诏令，命三军原地落营休整半月，加强戒备以防敌军袭营，静待右相管夷吾施谋成效。

时过数日，右相管夷吾寻得一名温城逃难兵士，从其嘴中获知有一密道可通往城中，遂教其为向导，领其秘密入城。反复衡量，齐狄相互为敌，不可间也，唯有着手努尔艾部，使之离狄亲齐，事可成也。随之右相管夷吾乃于向导引领下，潜行至单于努尔艾府邸，扣门报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华夏使者请见！”门卫不识右相管夷吾，遂教其门外等候，随之入内禀报。单于努尔艾闻报心生困惑，只知此语是为中原熟语，寓事为害也，为弄清缘由，遂命门人引入相会。不多时，右相管夷吾经过门客指引来至府邸大堂，只见单于努尔艾负手背身立于堂中。右相管夷吾遂去帽去伪，上前见礼道:“单于在上，叨扰矣！”单于努尔艾身形未动，沉声问道:“中原来人？”右相管夷吾坦然回道:“单于所料不错，吾乃齐臣管仲，见礼矣！”单于努尔艾耸肩冷笑道:“不知死也！”右相管夷吾陪笑道:“今得单于召见，吾之性命无虞也！再者，得为单于所谋，死有何惧哉？”单于努尔艾回过身来，错开话语，直言问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为何意？”右相管夷起手抱拳，礼言道:“此乃中原熟语，字面意思，想必单于业已知晓，只不知道单于愿做螳螂，还是寒蝉，抑或是黄雀？”单于努尔艾老成持重，谓其所问避而不答，倚言反问道:“依汝之见，我为何物耶？”右相管夷吾直言不讳，淡然回道:“于外臣看来，单于今为寒蝉是也！”单于努尔艾轻笑道:“何以见得？”右相管夷吾析情相告道:“齐狄对阵温城，好似螳螂与蝉，非生即死，简单明了。然今单于援温，徒增黄雀一角，此时黄雀即非单于，亦非齐室，乃是温城狄人也！”闻之此言，单于努尔艾兴起而言道:“此说颇为有趣，敢请详细述来！”右相管夷吾从情解说道:“观今温城战局，齐欲破狄，需先破戎，方可致胜复温；狄欲欲御齐，需使戎先，确保温邑不败。依此即知，单于为蝉，我为螳螂，狄人是为黄雀也！”单于努尔艾双手叉腰笑道:“对狄我有援助之义，其定不会弃我不顾，念汝一片好心，今不杀汝，汝且回去转告齐许小子，速速整军与我一战！”言讫，即要送客。右相管夷吾抢言道:“战场之上，唯求取胜耳，何来恩德情义一说？”单于努尔艾不语，右相管夷吾续言道:“狄人负义驱逐温人，温邑之地可谓志在必得，又岂能容忍他人染指，若得齐戎两败俱伤，方是狄最为乐见之结果！”单于努尔心志松动些许，轻言问道:“我当如何防范？”右相管夷吾抬手指点道:“转做黄雀即可解也！”单于努尔艾不明，言道:“敢请明言！”右相管夷吾回复道:“我今来伐，乃是敬奉天子号令，齐狄一战不可避免，却无与戎战之必要！今温室已亡，温地与狄与戎，别无两样，若得单于仿效黄雀居后观战，使我可以取狄复命，温地即许单于耳，不知单于以为如何？”单于努尔艾轻笑道:“同战之盟尚不可信，何以信得汝言？”右相管夷吾陪笑慰道:“单于无需信得在下，只需辩得实情便可，齐室破狄之后，终将退兵还朝，届时温邑无人，单于唾手可得也！”单于努尔艾面上堆笑道:“贵使肺腑之言，本王怎能不信，齐军大可与狄一战，本王定不插手！”右相管夷吾躬身致谢，继而以复命为由请退，随之向导密行出城。

数日整备后，齐公姜小白拥师迫临温城城下。单于萨拉玛与之努尔艾登城查视，只见齐军来势不小，而较之狄戎两军却仍显劣势。两人一阵商议过后，决定出城应战。一者，狄戎两军不善城战，出城应战更能发挥骑战长处；二者敌劣我优，速战速决于军大益。不过一个时辰，狄戎两军倾城而出，与之齐军对垒城下。仇敌逢面，无需赘言，齐公姜小白当机立断，手持令旗翻转前指，斥命三军出击狄军大阵。旌旗蔽日，鼓声震天，刀光剑影交织如梭，铁甲戎车碾压大地，喊杀之声震耳欲聋，战斗激烈无比。战不多时，单于萨拉玛察觉出局势不对劲，只见齐室全军压向己处，而戎军阵前则是空无一人，单于努尔艾更是驻马观战，无丝毫援助之意。谓此情形，单于萨拉玛有意却战退入城坚守，然则入城之路早已为之齐军所断，以己之力又难抵御齐军，眼见的战况急转直下，单于萨拉玛只得引众弃战，取道往西北方向逃窜。而见狄军却战溃退，齐公姜小白并无追击之意，转而重整阵形，压向戎军大阵。单于努尔艾急而谓对前方喊道:“我已兑现约定，襄助齐候大破狄军，还望齐候兑现承诺，就此退兵，许我温邑之地！”齐公姜小白大笑数声，进而厉声斥道:“汝莫不浑沌未醒耶？我华夏大地，岂容番邦蛮夷践踏，今定叫汝又来无回！”闻及此言，单于努尔艾即知受骗矣，由是勃然大怒道:“中原贼子，言而无信！”齐公姜小白不复与言，咣当一声掣剑在手，谓对三军命道:“驱逐匪寇，护我中国，杀！”三军闻言，士气高涨，再一次发起无畏冲锋，朝向戎军掩杀过去。见此情形，单于努尔艾自知势单力薄，不能与之匹敌，只的含愤引军撤退。此役旨在驱逐匪寇，而非歼敌务尽，齐公姜小白催军于后追击一阵，不出十里亦即收军而还。

进驻温城过后，齐公姜小白便将温城防务便交予许军接手，并命其寻访温邑百姓还归故土。休整数日，齐公姜小白便引得齐军离温还朝，至此狄戎侵入之患暂时得以缓解，可见天下纷芜，中原大地多灾多难。

转眼间，时至秋七月，一场大雨覆盖中原大地，风起兮雾蒙蒙，水落兮起惆怅，不巧晋公姬诡诸适时病重入危，预示晋廷风雨将起也。亦喜得风雨降燥，晋公姬诡诸得有清醒时分，其亦知命不久矣，遂诏大夫荀息入见，潺潺细语道:“寡人之渺渺一生，有功亦有过！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扶邦制霸西北，是为功；年少任性施为，流放族亲，疏远子嗣，是为过。俯仰一世，时至今日，行将落幕矣！”闻言，大夫荀息哭而拜道:“君上万年，万不可簇起轻生之念！”晋公姬诡诸轻轻摇头，一阵咳嗽过后，吞咽道:“人活百年，终将一死，不必寰言以欺，今唤汝来，即为交代后事也！”大夫荀息哭而叩首拜道:“臣定谨奉君命！”晋公姬诡诸稍加平复气息，缓缓言道:“寡人逝后，欲以奚齐为后，恐其年少，诸大臣不服，或为乱起，子能立之乎？”大夫荀息直身紧言回道:“能。”晋公姬诡诸放心不下，复又问道：“何以为验？”大夫荀息当誓道：“使死者复生，生者不惭，为之验。”得之此言，晋公姬诡诸腹无遗憾，遂属傒齐于大夫荀息，并擢其为相，主国政。

秋九月，白露，雨收。晋公姬诡诸生命亦已走至尽头，最终病危而亡，大夫荀息奉旨立奚齐为君，戎妃骊姬是为太后。而闻知托孤遗书，大夫里克却是心中愤愤不平，想自己随君南征北战，为晋开疆拓土，终了却不受重用，心有不甘乃向上奏请道:“先君薨没，恐漠北狄戎趁势南下掠晋，臣请领兵北上防御，敬请准许！”新君奚齐年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太后骊姬出而回绝道:“兵者，祸乱之源也，今先君新亡，举国哀痛，实不宜对外用兵，丧期之内，还当留兵稳定朝局为重！”得之如此回复，大夫里克自知再谏无益，心中遂生废君之念。是日夜里，大夫里克乃请邳郑、荀息密议。书房之中，烛火跳动，三人对首而座，大夫里克开口先言道:“今请二位前来，是为靖国之乱也！”大夫荀息不语，大夫邳郑承言应道:“愿闻大夫之言！”大夫里克恳首问道:“二位以为奚齐可堪为君否？”见言，大夫荀息急而拦道:“公子奚齐，乃先君指定承嗣为君者，我等不可亵渎，而当善加辅佐，以不负先君厚恩！”大夫里克亦不反驳，接其所言道:“大夫所言甚是，然则公子年少，妖后主政，此乃国乱之像，非先君所望也！我等身受先君厚恩，不可知错枉顾，而成妖后乱国之帮凶，大夫以为是否？”大夫荀息反问道:“大夫意欲何为？”奚齐虽为先君所立，然则主少国疑，妖后乱政，于国大不益，而为妖后所害三公子皆贤于奚齐，今先君薨没，三怨将起，更有秦、晋辅之，可顺水推舟，废而举贤，大夫以为何如？”此言一出，野心尽现，大夫荀息拍案起身，怒道：“吾不可负先君言，汝等好自为之！”言讫，请辞而去。见事颓败，大夫里克乃与邳郑谋道:“荀息辞事，必告妖后，我当先下手为强，汝即刻前往秦地迎纳公子重耳，我于朝相机行事，伺伏诛杀妖后母子。”邳郑应言而去，大夫里克继而召见门中武士，密谋行刺之举。

冬十月，上旬，大夫里克杀奚齐、骊姬于丧次，以致献公未葬也。荀息将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齐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葬献公。里克又弑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诗所谓‘白珪之玷，犹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荀息之谓乎！不负其言。”

此时，大夫邳郑业已抵翟，于行街陋宇得见公子重耳，一番怜悯感慨后，当面表明来意道:“先君薨没，奚齐才薄，吾等推举公子继位为君，敢请还邦！”闻言，公子重耳苦笑，一时沉吟不定，门客先轸附耳密语道:“身当其虎，必被所伤，使人当之，则可旁观而获其利！”公子重耳自思，今若奉效为君，即背负不义之名，难得朝野人心，亦不意受之，乃谢曰：“负父之命出奔，父死不得修人子之礼侍丧，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言讫，转身背对不语。门客先轸会意，起身送客。大夫邳郑无奈，只得如实还报大夫里克。不过数日，大夫里克回信，使其迎夷吾于梁。大夫邳郑遂转驾于梁，表明来意后，公子夷吾心下欲往，却也知个中艰难险阻，遂按下不表，让宿于大夫邳郑，及至夜间，乃召门客商议。

入夜，公子夷吾与之门客吕省、郤芮会聚。三人皆是面色凝重，公子夷吾先言问道:“今邳郑寻我，欲使为君，可信乎？”门客吕省答道：“内犹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难信。计非之秦，辅强国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赂秦，约曰：“即得入，请以晋河西之地与秦。”及遗里克书曰：“诚得立，请遂封子于汾阳之邑。”及至次日，乃召大夫邳郑，以实情告知，而人遂于梁地等候回音。苦等数日，不见郤芮回报，公子夷吾决定亲赴雍城相请。到得秦地，公子夷吾并未立见秦公，而是往见家姊秦穆姬。入而见礼，公子夷吾直言表明来意，秦穆姬叹而回道:“父君待亲偏颇，以致太子身故，诸子流亡在外，吾甚心寒也。往日不论何种原由，事到如今业已尘埃落定，诸公子落魄他乡这些年，足以偿其过矣。吾亦不忍再见族弟流亡在外，今便助尔还邦也。”公子夷吾喜笑颜开，拱手谢道:“既得家姊此言，舍弟无忧矣，但得秦事襄助承继君位，愿以河西之地酬秦。”秦穆姬起身摆摆手道:“邦国之交许，汝自定可矣，吾不在意，但请族弟承继君位过后，允纳众公子还晋，以全姊之念也！”公子夷吾当即应承道:“吾若为君，当以仁道执政，定迎众公子还晋。”秦穆姬不放心，又再叮嘱道:“公族者，君之根本，万望勿违也。”公子夷吾紧言躬身应道:“谨奉家姊之命。”言讫，忸怩一笑。秦穆姬亦是随之摇首潸然浅笑，并教其退下等候音讯。

是夜晚宴，秦穆姬差人前往邀请秦公共同用膳，闻得秦穆姬邀宴，想到近日晋使者请助公子还晋，而秦穆姬恰好是为晋女，乃想听听秦穆姬之意见，遂放置手头事务，应邀而往。不多时，秦公赢任好行至颐宁宫，秦穆姬见礼道:“君上为国操劳，适难逢君一面，今日得见又见消瘦许多，妾甚痛伶也。”秦公任好复语礼下道:“有劳夫人记挂矣，菜香饭糯，寡人可享口福也！”言讫，挽手秦穆姬案旁落座，随之取饭自食，好一番狼吞虎咽景象，秦穆姬居旁轻笑，柔言慰道:“慢点。”秦公任仍好启首一笑，随之复又低头自顾吃食，秦穆姬在侧观而不语。过之少顷，秦公赢任好俯首言道:“夫人有话，直说可也”秦穆姬笑而回道:“不忙，君上好容易得有闲暇到臣妾处，待君饱食过后再说。”秦公赢任好停筷道:“无访，边吃边说。”秦穆姬府欠身礼道:”妾失礼矣！”秦公赢任好微微点头，秦穆姬直身续言道:“近日，妾曾见过舍弟夷吾，其欲借秦之力复晋为君，着妾问询君上，可否？”秦公赢任好落箸回道:“数日前，晋使邳郑亦曾找到寡人说就此事，然寡人之重心在仍在西北，与之中原还是少有往来得好。再有，寡人观公子夷吾，可谓信薄德浅之辈，遂将此事搁置，不期竟又找上汝矣！”秦穆姬点点头回道:“妾曾寄望于重耳，其才具德行皆高过公子夷吾，然其无意争位！”秦公赢任好轻言道:“晋室之君位，晋人自决便好，此事就此作罢。”闻言，秦穆姬摇首谶语道:“君上虽无进取中原之意，然见秦室崛起，难保中原诸侯无谋秦之志，防人之心不可无。”秦公赢任好闻言受教，诚言问道:“依夫人之意该当如何？”秦穆姬见势进言道:“妾不敢过问朝政，只是妾出晋室，不忍见之宗亲流亡外外，还望君上施以举手之劳，若得襄助夷吾还邦，其可承袭君位，君上可得河西之地，可谓一举两得也！”秦公赢任好大笑道:“河西乃为秦室东出战略要地，不论晋室谁人为君，皆无可能轻易许秦也！”秦穆姬顺言劝道:“即便如此，妾仍盼君上助夷吾还晋，一为了却妾之夙愿，二于秦室而言，君上若可借此而成秦晋之好，而使晋室禀卫秦东，秦则再无后顾之忧，进而可以专心西北之事，不亦乐乎？”闻其此言，秦公赢任好茅塞顿开，敬道:“夫人良言，寡人受教矣。”及后，即依秦穆之言，召见晋使邳郑，许诺襄助夷吾还邦。

冬十月，末旬，秦公赢任好乃发兵送夷吾还晋。齐晋并驱东北，晋室动向亦牵动着齐室朝局，齐公姜小白闻知秦兵护送夷吾还晋，亦即聚众朝议，问曰:“齐晋毗邻而居，虽因太行山系阻隔，往来甚少，然其亦为世之列强伺伏在侧，不可不加以防范，今秦军东进护送公子夷吾还晋，诸位如何看待？”右相管夷吾上言道:“秦晋成好，西北诸侯呈崛起之势，威迫山东诸侯，决然不可坐视不理，然有黄河太行天险，秦晋尚不足以成害，与之秦晋邦交，臣意还当以结好为上。”齐公姜小白点头应道:“寡人亦复如是想，相邦以为如何应对？”右相管夷吾拱手回道:“臣以为，辅秦室之威以入，公子夷吾是为晋室新君已无疑虑，我可奉其所好，亦发兵护送，以表拥立之意，暨成齐晋之好也！”齐公姜小白甚为赞同，乃使隰朋会秦俱入夷吾，立为晋室新君。

冬十一月，大雨雪，似哀晋室之殇也，公子夷吾承嗣晋室君位，遣使赴洛告王，祈求封赐。周公忌父以仁德当立，里克不除难为封，夷吾遂起杀意，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