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默。
司启有些无措的坐在一旁,下颚撑在手上,目光痴痴地停留在空中。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乔将一听,脸色骤变,连忙抬手打断。
他捂着心脏,一脸痛苦。
“哥们,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没心脏病都要有心脏病了。”
楚宴诀皱眉,掌心全是指痕,他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说!我承受得住!”
司启盯着他紧绷的侧脸良久,突然别开脸。
声线轻得如同飘在风里的蛛丝。
摇摇欲坠。
“季空不让祁衣长老靠近,一靠近就发癫疯。”
“祁衣长老没法,只好先给炽烨治疗,治疗时她才发现……林然右手手骨全碎了,是被人活生生捏碎的。”
他喉结艰难滚动。
“即便痊愈,她也再无法高强度挥剑了。”
话音未落,两声闷响接连炸开。
楚宴诀直直倒了下去。
夏乔将也栽倒下去。
司启吓坏了,连滚带爬去看楚宴诀的状态,手刚摸上楚宴诀胸口,便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掌心全是血。
扯开衣袍的刹那,司启瞳孔猛地收缩。
在靠近心口的位置,一块尖锐的碎片深深楔入楚宴诀体内,鲜血正源源不断的涌出。
将身上原本就发黑的衣袍,染得更加浓郁。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闷葫芦!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吭一声啊!炽烨、林然就算了!你也搞这出!?”
楚宴诀一把攥住司启乱摸的手,木藤再次缠绕上碎片,不让它深入,他强撑着拢紧衣襟,盖住伤口。
唇白得吓人。
“先……回灵山宗。”
司启又去扶起夏乔将。
后者内脏疼得厉害,有气无力的捂着心口,谴责看着司启。
“你看吧,叫你别说别说,现在好了心脏病真犯了。”
开玩笑的。
他是为了接陆易云,才被爆炸的余波搅到了。
楚宴诀缓缓坐起,几次调息后,刺痛的感觉被强压了下去。
他盯着司启,缓缓道:
“其实,在你们还没加入灵山宗的时候。”
“灵山宗就差点解散过。 ”
“当时,是季戊谛和我师尊打了一场,以师父惨败收场。”
“但在季戊谛走后,灵山宗并没有解散,师尊也只是对我们说,季戊谛出去云游四海了。”
夏乔将挣扎着起身。
“而季戊谛,也确实是在陆尘他们死后,回来了。”
“司启,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季空……是季戊谛的儿子。”
话音一落,两人都盯着司启的脸,试图在他脸上看出震惊的表情。
司启一脸懵:“这是秘密吗?”
楚宴诀、夏乔将:“?!”
司启挠头,“大家都知道啊。”
顿了顿,他补充:
“至少丹峰的人都知道。”
“并且,两人都姓季,都玩剑,虽然季长老长得很老,像百八十岁快命不久矣的样子,但……他们的眼睛难道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夏乔将在风中凌乱,他崩溃:
“你闲得没事盯着季戊谛的脸干嘛?!”
楚宴诀也有些无语。
谁也没想到,他们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搞半天整个灵山宗都知道。
司启怪异看着两人:
“你都说了我闲得没事,那我不看别人脸,看什么?”
“……”
一路无话。
“喂,夏乔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楚宴诀看着愈来愈近的山巅,负在背后的手,越攥越紧。
或者说,他该怎么办?
为顾逢报仇?
打不过的。
至少现在打不过。
夏乔将还在给断角投喂,一听这话,默了一下,良久才沙哑开口:
“至少……我要先去找师尊问清楚。”
“他一定还在等我。”
落地——
夏乔将独自前去长老殿找雨立。
楚宴诀则跟着司启去了唯一一个没被劈飞的灵愈室。
司启率先进去。
等了半天,还是没见楚宴诀进来,他探出头去。
“你干嘛呢?”
楚宴诀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我在做心理建设。”
灵愈室的门被推开,浓重的血腥味裹挟着药草的苦涩扑面而来。
楚宴诀扶着门框的手骤然收紧。
屋内死气沉沉,令人鼻酸的气息飘在空中,抽噎声在各个角落响起。
一瞬间,楚宴诀的眼眶蓦地红了。
他颤颤巍巍向前一步,看见的第一眼,便是脸上盖着白布的林然。
她的躯体静静躺在病床上,胸口处放着几颗五彩斑斓的宝石,枕头两旁插着两根正在燃烧的蜡烛。
是白色的。
炽烨**着上身伏在她身侧,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涂着黑色的药膏,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万桔愿也待在林然另一旁,头顶的安静和藤灵还在掐架,她无声的抹着眼泪。
第二眼,便是齐霖玉的脸上也盖着白布。
还是三层。
余暃跪在一旁,手里拿着从炽烨那求来的一根蜡烛,脚上跳着大神,嘴里声嘶力竭地怪叫喊着“招魂**”。
祁衣倚在墙角,发丝凌乱,身形疲惫。
“咚!”
楚宴诀双腿一软,倒下了。
司启也红着眼,还没来得及将他扶起,就见楚宴诀目眦欲裂,猛地跳起,猩红的眼眶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到底是谁!在这里剥洋葱!给我滚出去!!”
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抬起头,包括角落里,正自顾自剥着洋葱,泪流满面的澹落。
对上楚宴诀要吃人的目光,澹落连忙将手里的洋葱藏在身后,泪水和洋葱汁糊了满脸。
“师兄……是祁衣长老说洋葱的气味会让大家有止痛的功效,我才剥的!”
吃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在被吵醒,刚抬起头的祁衣身上,她揉了揉鼻梁,无奈开口。
“我没说。”
楚宴诀还来不及发火,衣襟被走上前的祁衣动作利落的扯开。
还未等他反应,拳头大的碎片便被生生拽出,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些许血肉被带出,剧痛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楚宴诀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栽倒。
司启将他扶住,身后传来小跑声。
有双手落在楚宴诀背后。
暖意从身后游走到胸口。
“姐姐!你太粗暴了!这样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
祁衣眸子都没抬,将碎片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放在桌上的草药,指尖蘸上厚厚一层黑糊糊的药,涂入伤口内。
指尖在血肉里翻找残留的碎渣,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几乎要昏厥。
一枚丹药被塞进嘴里,祁衣冰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忍住,很快就好了。”
在祁衣手褪去的时候,胸口开始愈合。
血肉生长的感觉很痒,楚宴诀竭力忍住不去抓挠胸口。
大颗汗水滴落,直到胸口完全愈合。
祁妤吁了口气,脸白的吓人,她接过祁衣递过来的一杯水,感叹一声:
“这也太严重了吧,比我刚刚治疗十个灵师还累!”
祁衣:“那真应该让你去治炽烨。 ”
背上全是大大小小、裸露在外的碎片,肉里也全是小碎片。
大概是回来的途中,因为太痛了,炽烨无意识地用灵力恢复身上的伤口。
结果,治也没治好,疼是真疼啊。
这也导致了,肉里的碎片和愈合的肉融在了一起,取碎片的过程,折磨她,也折磨炽烨。
楚宴诀嘴唇发白,看着祁衣。
“林然……怎么样?”
祁衣摇了摇头,“很不好。”
她翻开记录簿,看着上面的信息,声音疲惫。
“林然,右手粉碎性骨折,按理说,只是单纯被捏碎整条手臂,大概不会这么严重,我猜测……她大概是在手骨碎了之后,又强行挥了一剑。”
见楚宴诀沉默,祁衣几乎没有停留,继续道:
“每个人手上都有27块骨头,分为三部分,腕骨8块、掌骨5块,指骨14块,而这林然的这27块骨头……”
“一共碎成了400多块。”
“碎成这样,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就算恢复了,也大不如前。林然,除了右手,其余的都是些小问题,灵力透支严重,长时间内不可高强度修炼,需要静养。”
说完这些,祁衣疲倦地看着楚宴诀。
“不过,她现在陷入昏迷,也修炼不了。听炽烨说,她是跟他道了‘晚安’才昏了过去的,那大概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祁衣太累了,灵山宗的人一回来,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
伤得轻的就交给她妹妹,伤得重的就只能由她来。
“我先去休息一会,灵山宗要解散的消息我也知道了,到时候我和祁妤的去留,你决定吧。”
“毕竟,我们是被伊珊珊忽悠进来的。”
祁妤扶着她走到门口,祁衣停住脚步,微微偏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楚宴诀。
“恢复好了,就去找几株塑骨花。”
“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