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明从包里掏出了露营灯,一小桶水,还有一口锅。
又零零散散地从包里的小礼品里扒拉出许多食材。
被允许暂时放下负重的王并浑身酸痛地倚靠在树旁,也不顾及身下的泥泞了,直接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途明掏出食材后便开始撕包装纸,脑子里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步骤。
至于为啥自己背了一路的包里会有这些个野营的物什。
王并也想通了,自己今儿这一遭怕是眼前这位蓄谋已久了,还得劳动人家陆中的负责人大老远跑来送道具,自己这也算是身份到位了。
王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低头,双手缓缓攥拳,如以往那样熟练地催使起炁来。
但不出所料,炁感当中,炁依然如火苗般微弱,甚至好像变得更加微弱了。
他的心里跳了一下,赶忙沉下心来,细细探查向自己的炁。
果然,炁感中的炁真的变小了,自己的炁感已经被压制到了极限,后来途明也不曾再出手施压。
那么炁感中炁变得微弱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自身的炁真的变弱了。
王并脸色有些难看地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炁是人生命的本质。
修行之人炼炁,使炁增发,使炁茁壮,自然也使生命愈发壮大。
而今炁变微弱,或许可以归因于今天这般剧烈的跋涉运动消耗了太多,已经伤及到了他的生命根本。
可,不应该啊。
尽管王并此生从未遇到过那种剧烈到能让生命根本为之损伤的消耗。
但他清楚现下的这种情况绝不是因为过于剧烈的消耗导致的。
他太爷曾同他讲过,人的身体在抵达极限时会撕裂极限,进而踏入更高的极限。
但突破极限并非一蹴而就,急功近利,贸然一进再进,结果只会是增进不成反伤身,欲要更进一步,其实却损伤了根基。
“那种滋味啊……”
回忆里,王霭的脸上带着一抹有些茫然的回忆,低声喃喃道。
“就像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似的,浑身的气血不听使唤地四处乱走,你的炁变得不像你的炁,仿佛连元神都在摇晃。”
“可我必须坚持,必须坚持……我们不能被抓到,得等到他回来,再坚持一会儿……”
或许是人老了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太爷在回忆过往的时候,偶尔就会出现这种念念叨叨,喃喃些莫名其妙的话的状况。
其实这些年来王并一直都不理解。
他太爷为什么会知道根本受损是种什么感觉。
哪怕当年王家也参与过抗战,但王并知道,那都是物资去参与的,王家的人很少出现在战场上,不像吕爷他们家那么豁的出去,举族赴国难,十去九不还。
虽然当年吕家发疯的因子是家仇,可到了最后,即便是为了家仇,却也没人敢不称他们一声壮烈了。
四家当中,现下是吕家为魁,高家做官,陆家依旧是望族,王家照旧称豪门,乍看似乎并未高低上下之分,但实际上,王家的地位早已经是四家垫底了。
当然,四家同气连枝,断然是没有哪家人真的会拿这所谓的排位说事,但四家各自心里有杆秤,只是看透不说透罢了。
回归原题。
王家当年虽然抗战,但王家族人并未亲临过战场,更何况是彼时的王家大少爷。
而除了当时那场大战,王并实在想不出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太爷逼到损伤根本也要硬挺下去的程度。
或许太爷那只是犯糊涂时候胡诌出来的吧?
不过若太爷说的那些都是真的,那……
王并感受了下自己的五脏六腑,又检查了遍浑身气血奔流,炁感已经被压制,但炁依然可以微弱地回应他的呼唤。
这显然不是太爷口中根本受损的状况。
而且,王并双手攥紧后,掌心和手臂依然能举起一股力气,这显然也不是力竭。
说来也奇怪,明明自己数次感觉浑身的肌肉筋骨都已到达极限,可这才停下歇息了不到半个小时,浑身疲累便如此快就消失了?
或许是因为炁在炁感在变得微弱。
又或许是因为这么长时间在途明的严厉监督下已经习惯了现下这种呼吸方式。
恐怕就连王并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即使他现在正姿势肆意地靠在树旁,但呼吸的节奏却还是跋涉登山时的那套节奏。
这套节奏能使异人更有效率地沟通自身之炁与天地之炁,辽东天罡中的天罡气便是这种原理。
不过天罡气更多是应用在战时,只因天地之炁与异人自身之炁是不同的,短时间里或许可以用于减轻自身的消耗压力,却没法更有效地化为自身的炁,即使强行贮存体内也会很快散溢。
可以论战,但不可以论修行。
即使用于修行,也最多就是起到一个辅助的效力。
只是,诸位莫要忘了,现下这片密林当中的天地之炁里可是掺杂了许多其他的成分。
那些途明散出来的,最为精纯的三重之炁。
天地之炁没法有效转化为异人自身的炁。
异人自身的炁自然也没法很快便转换为天地之炁。
只是天地之炁存贮人体会逸散然后复归天地,而异人之炁流离天地即使逸散也仍在天地范畴当中,迟早会被化掉。
某个途老头嘴上说着天生万物以养人吾有一物可馈天。
可实际上这一路自始至终都不曾松开这些散出去的炁。
虽然想要放炁归天的心思是有的。
但起码要等我的目的完成了,剩下自然爱归哪儿归哪儿。
途明是个简朴的实用主义者,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浪费。
有了记忆里太爷那也不晓得靠不靠谱的‘根本损伤症状标准’,以及身体渐渐恢复力量的反馈,王并暂时算是把自己心里的忧虑放下。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途明身上。
在注意到对方将一应食材准备好后,他知道今晚的晚饭会是配菜丰富的面条。
但看见对方将水倒进锅子里,看起来是准备开始做饭后,王并才猛然想起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做饭,不用点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