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日月 第143章 战后新政

次日苏明博便立即传令集结麾下将领与幕僚。顷刻间，众人匆匆踏入主帐，烛火摇曳间，凝重的气息弥漫开来。朔风裹挟着初冬的寒意，如锋刃般无情地刮擦着帐幔，发出呜咽般的呼啸，似是在为逝去的亡魂悲鸣，也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写下注脚。

苏明博神色凝重，语气沉重地说道：“凛冽寒风席卷大地，寒冬已至，在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大规模军事行动难以施展。况且，先前多场战事接连不断，物资消耗殆尽，我军如今已是捉襟见肘。当下，我们亟须复盘过往，总结经验教训，方能未雨绸缪，为长远发展谋篇布局。”

他的目光如炬，缓缓扫过玲珑等一众专注于军事装备研发的将领，语气凝重而坚定：“诸位，此前我们凭借科技热气球，确实在战场上撕开了一道突破口，建立了阶段性的优势。然而，楚淮安绝非等闲之辈，在经历了数次交锋后，对方早已洞悉热气球的弱点，针对性地部署防御策略，此优势已逐渐被削弱。如今，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仅凭现有的装备，已难以对敌军形成压倒性的打击。

当下，我们必须抢占科技制高点，将目光投向更具革命性的装备研发。内燃机的应用便是关键所在，这不仅是一场技术的革新，更是决定未来战局走向的核心。我们要争分夺秒，全力投入研发，争取早日将内燃机转化为实战利器，研制出坦克或装甲车。这些钢铁巨兽一旦投入战场，必将凭借强大的火力与坚固的防护，彻底改写战争规则，重塑战场格局，让我军在与楚淮安的对抗中，再次占据绝对优势！”

苏明博将目光转向张轩等阶下负责地方治理的官员，烛火在他眼底映出冷冽的光，手指重重叩击案几：\"保定府、天津卫刚经历战火，残垣断壁间尚存百姓哀鸣。即刻拟出贤能官员名单，三日内务必启程赴任！首当要务，是搭建临时窝棚收容流民，调拨军中工匠与百姓合力修缮民居——要赶在暴雪封山前，让每一户人家都有遮风挡雨之所。\"

他突然起身，在营帐中踱步，皮靴踏碎满地阴影：\"煤炭开采必须昼夜不停，设立官办煤场直接向百姓售煤，严禁商贾囤积居奇。传令各卫所，抽调精壮士兵协助开矿，每日开采量须上报。同时，即刻清查各地粮仓，由官府出面平粜粮食，若有私商哄抬物价，当场锁拿，以军法论处！\"

停顿片刻，他的声音忽而低沉：\"诸位可知，饥寒交迫的百姓，手中的锄头能变成反戈的武器。我们打下的城池，若守不住民心，不过是沙上筑塔。民政司明日便制定《冬赈条例》，从棉衣分配到流民安置，都要落到实处。\"帐外朔风拍打着牛皮帐，他猛地掀开帘子，冷冽寒气瞬间灌入：\"这北风，吹得越猛，我们越要让百姓心里有暖！\"

苏明博端起粗陶茶盏，喉结微微滚动，将半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指腹摩挲着盏壁上未干的水珠，他抬眼扫视众人，烛火在瞳孔里燃起明灭不定的光：\"诸位请看这沙盘——新占之地阡陌荒芜，半数良田长满蒿草。战后流民返乡，却发现田契早被豪强撕毁，这便是隐忧。\"

他抽出案头泛黄的舆图，指节重重叩在保定府与天津卫的交界：\"即刻组建丈量队，每队配文书、乡老与兵卒，以鱼鳞册为准绳，逐村丈量土地。凡无主荒地，登记造册后分给流民开垦，前三年免征赋税；对隐瞒田亩的地主，除追缴税银外，按律充公半数田产。\"

说罢，他展开一卷写满蝇头小楷的竹简：\"税赋改革要双管齐下。废除人头税，改以田亩计税，亩产不足一石的贫瘠之地，税银再减三成。设立官仓平抑粮价，丰年以平价收购余粮，灾年开仓赈济——这竹简上的《均田令》，明日便发往各州县。\"

忽然抓起案头狼毫，在空白处疾书数行，墨迹未干便扬手展示：\"农政司需另设'劝农使'一职，招募农学之士指导百姓深耕细作。凡开垦荒地超百亩者，赐'垦荒勇士'牌匾；对恶意阻挠丈量、欺压百姓的官吏，就地革职，押解军前充役！\"

帐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他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民心似水，既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今日丈量的每一寸土地，减免的每一粒税粮，都是在为大业浇筑基石！\"

烛火在沙盘的铜制兵俑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苏明博忽然收住激昂的话音，将手背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他转身时带起衣袂的褶皱，目光穿过缭绕的茶雾，精准落在角落里正摩挲算盘的沈万宏身上：\"万宏，方才提及的钱粮困局，我倒是想到个破局之策。\"

话音未落，他已快步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标着\"晋商票号\"的朱红印记：\"听闻晋商八大家在张家口、归化城设有七十二处分号，掌控着塞北七成皮毛生意。我想以朝廷名义发行'兴业债券'，承诺五年内连本带息偿还，更可凭债券抵扣税赋、参股官办工坊。\"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素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条款：\"首批债券分作百两、千两、万两三种面额，既可流通交易，也能抵押借贷。晋商富甲天下，却始终缺个'奉旨营商'的名分——若能借此契机，将他们的资本与朝廷命脉绑定，钱粮、器械、工坊建设，皆可迎刃而解。\"

沈万宏抚须的手微微顿住，苏明博却已大步走到他案前，将素绢轻轻推过去：\"万宏在商界素有'神算子'之称，这债券的利率厘定、信用背书，乃至如何规避投机倒把，都需你去谋划。事成之后，我愿特批晋商专营西北茶马贸易，再设'商政参议'之职，让商界能人参与国政。\"

窗外风卷残雪，他忽然压低声音：\"晋商世代经营，最看重信誉二字。我们要做的，是让这债券成为比黄金更硬的通货——当百姓愿意把血汗钱换成纸券，当票号掌柜将债券视若珍宝，便是我们真正掌控经济命脉之时。\"

沈万宏闻言，手中的紫檀算盘珠子骤然停住，苍老的指节叩在案几上发出轻响。他微微欠身，银须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中闪烁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思索：\"殿下此计，可谓一石三鸟——既解当下钱粮之急，又能以商资政，更将晋商势力纳入朝廷掌控。不过其中细节，还需细细推敲。\"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铺展在烛火之下，提笔疾书：\"债券发行需分三步走。第一步造势，可邀晋商八大家代表共赴天津卫，由殿下亲自说明债券用途与回报，以朝廷印玺作保；第二步定价，利率需比民间钱庄高出两成，却要以税赋优惠、专营权为诱饵，平衡成本；第三步监管，需设立'商税监'，专门查验债券流通，防止有人恶意炒作。\"

说着，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账本：\"晋商最重利益，更重名声。可承诺将债券发行所得，半数用于修缮灾民住所，半数投入工坊建设。如此一来，既让他们看到实利，又能为商号博个'义商'美名。另外，建议首批债券仅限晋商认购，待运转顺畅后，再向其他商帮开放，如此更显晋商特殊地位。\"

沈万宏抬起头，目光灼灼：\"万宏愿亲赴山西，与各商号掌柜周旋。只是有一事需殿下支持——若遇冥顽不灵之辈，还望殿下准许以'扰乱金融'之罪威慑，如此方能事半功倍。\"说罢，他将写满建议的素绢双手奉上，眼中尽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苏明博目光如炬，重重拍了拍沈万宏的肩膀，爽朗大笑：\"好！有万宏这番周全谋划，何愁大事不成？\"他伸手抽出腰间佩剑，寒光映得营帐内众人精神一振，\"自今日起，沈万宏便是'兴业债券'总办，凡涉商政事务，可行先斩后奏之权！钱粮调配、关卡通行，各衙门须全力配合；若有奸商掣肘、官吏刁难——\"剑身出鞘三寸，寒意森然，\"此剑便是你的后盾！放手去做，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

苏明博的目光扫过营帐内悬挂的舆图，指尖重重点在北方广袤的疆域之上，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牛皮帐幕上，似一尊坚毅的雕塑：\"诸位，北方大地历经战火，河道淤塞、道路残破，百姓既无生计，又缺安身之所。我意即刻推行'以工代赈'之策——招募民夫疏浚河道、修筑官道，每日结算工钱，发放粟米棉衣。农闲时节让百姓有事可做、有粮可食，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重建民生根基。\"

他缓步走到案前，展开一卷泛黄的水利图，指着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永定河、滹沱河年年泛滥，需在汛期前加固堤坝；自保定至天津的官道坑洼难行，必须铺设石板、拓宽路基。各州县要设立工程局，选派能干的官吏负责，每日记录民夫出勤、工程进度，严禁克扣工钱、偷工减料。\"

话音一转，苏明博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更要紧的是人口。连年征战，青壮折损无数，土地荒芜却无人耕种。从今日起，凡生育三孩之家，免三年赋税；五孩之家，赐'多子多福'匾额，额外拨给十亩良田。各地医馆要免费发放催生药材，培训接生婆，降低产妇与婴儿的死亡率。\"

他抓起一把红绳，将舆图上的州县逐一串联：\"还要在交通要道设立育婴堂，收养弃婴；开办义学，教授孩童识字算数。二十年后，这些孩子便是保家卫国的兵勇、建设家园的栋梁！\"说到此处，苏明博猛地握紧拳头，\"民生与人口，是立国之本。我们今日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为千秋大业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