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凤烈 第90章 陕州风云（十一）

在川口休息了一夜以后，天刚麻麻亮，部队就收拾好向山里开拔了。

曲端命人在村里找了几个山民当向导，给大军带路。这几个山民都知道去高阳山的小路怎么走，以前也经常给运货的商帮引路。

刚开始路还比较好走，行军速度并不算太慢。可等到了石门之后，峰回路转，原本还挺宽敞的山路突然变得狭窄，原本可以二三匹马并列的队形不得不改为单骑纵队，这样一来，队伍被拖得老长，好在都是商帮们走熟了的，一路都有刀砍斧劈的开路痕迹，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行军速度比预想的慢上许多，直到亥时，负责殿后的第三团才赶到甘山。好多士兵干脆就不搭建营帐了，直接升起篝火，把行军毯垫在地面上，上面放上睡袋，围着篝火取暖休息。

中军大帐内，曲端正在安排作战任务。

从甘山到高阳山隘口，按目前行军速度来看，大致也需要一天的路程。那么天亮出发，到达高阳山大概也是日落之后的事了。如果再休息一夜，不点篝火会冷的受不了，点篝火又容易被隘口的守军发现。因此，突袭的时机一定要选择好。

李彦琪道：“刚才我问过向导，他们说，高阳山后有块凹地，叫仙家凹，比较宽敞，只要不转过山头，隘口那边就看不到，也便于大军休息。当然，可不能生烟起火，山中有烟的话最容易被看到。”

曲端问道：“这仙家凹离高阳山隘口有多远？”

李彦琪道：“大约十里左右。”

“十里……”曲端手指叩了叩矮几的桌面，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既如此，李将军明天率骑兵师先行，到达仙家凹后，即刻进行战场隔离，防止隘口金军的斥候发现我军踪迹。”

“信甫，”曲端又看向张中孚说道：“你率第一团跟上，到达仙家凹后，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为抢占隘口做好准备。”

“某率第二团为中军，才甫率第三团殿后，携带物资，徐徐前进，大军在仙家凹汇合。”曲端接着说道。

众将齐声应诺，各自安排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全军就开始埋锅造饭，吃了顿好的。向导带着骑兵师先行出发，张中孚率第一团跟上，其余部队整理好物资后便徐徐而行。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防止万一，毕竟是山中险路，中了埋伏就不好办了！

所幸一路无事，刚过酉时，全军便在仙家凹汇合了！曲端严令不准生烟起火，不准高声喧哗，只能吃干粮，静默待命。

不得不说，有了西军新兵营的纪律训练，加上曲端治军严明，万余人的大部队挤在这仙家凹宽不足一里，长不到三里的小山坳里，居然安静得很，在士兵们的安抚下，战马们乖乖的吃着草料，连喷鼻声都不多。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李彦琪回来了。

原来骑兵师的斥候，一直前出到了高阳山脚下，都没能发现金兵的身影，可见金军对隘口后方的威胁毫无提防。否则，完颜娄室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隘口守军抽走。

曲端大喜，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黑了！

曲端的计划是，趁夜对高阳山隘口发起突袭，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关口后，第一团第二团迅速占领东西两面的有利地形，狙击来援的金军，骑兵师和第三团则负责掩护辎重部队快速进城，最后全军撤进陕州，和李孝忠部一起，据城而守。

高阳山下，夜深人静。

不知名的虫鸣此起彼伏，山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大自然的声音很好地掩盖了宋军的行动。部队摸黑行军，全师的侦察营和特务营被集中在了一起，负责抢关。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身手灵活的好手，个个不仅身强力壮，武艺超群，还使得一手好弩箭，潜伏、摸哨、攀墙、射击、近身搏斗无一不精。

只见一队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隘口下，对着山墙上打瞌睡的金军哨兵，“咻咻”地射出弩箭，这种弩箭不仅箭头都涂有毒药，见血封喉，而且还在箭身做了改造，用薄木片加装了尾翼，大幅增加了平衡度和精准度，射程也有明显增加。

几名金军哨兵都是睡梦之中脖颈中箭，软趴趴地跌坐在地。接着，“蓬蓬”的轻响不绝于耳，十几个精钢制作的爬墙钩纷纷被射上城头，“咔”地一声牢牢地便抓住了墙头的垛口。

墙角的草丛里，十几条黑影腾身而起，宛若灵猴一般，拽着绳索便爬上城去。不一会，城头宋军便有百八十人之多。

李彦琪见状，双手拢在嘴边，“咕咕咕”向后方发出一阵山鸡的叫声。只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树林里、崖壁边黑压压地冒出了无数人头，往隘口涌来。

李彦琪又对着城上宋军的行动队长立起右手手掌，狠狠地往下一劈。只听得城头喊杀声乍起，“叮叮铛铛”的刀剑相撞声、喊杀声、惨叫声在山间回荡。

终于，登城部队夺下了城门。见到厚实沉重的关门被“吱吱嘎嘎”地打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宋军们兴奋地发一声喊后，便一拥而入。

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金军守将看到关门被夺，情知大事不好，刚准备组织部队去抢，却发现涌进隘口的宋军源源不断，再听得关外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加上峡谷山壁之间的相互回响，金军守将一时不知道宋军来了多少人马，怕不是有几万人之多，吓得掉头就跑，出山报信去了。

第一团第二团按照既定计划，快速抢占东西两侧的有利地形准备打狙击，骑兵师开路，曲端则带着第三团和辎重部队直奔陕州而去。

此时的陕州已经弹尽粮绝，吕登圆和贾何看到陕州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于前二日不顾一切冲击金军包围圈，付出了一多半人的伤亡后，拼死杀进城中。李孝忠见状，不得不派出亲骑出城接应，结果也损失了八百余骑。

李孝忠看着伤痕累累的二人，不忍责怪，不禁叹道：“你们这又是何苦……”

吕登圆、贾何二人哭泣道：“陕州若失，金军定不会放过全城百姓，我等誓死和将军一起，与陕州共存亡！”

原来，娄室在吕公车被李孝忠烧毁后，再也无计可施，只好开始无脑硬攻，用人命填。

他知道经过这么多天的战斗，城内的守城物资基本消耗殆尽了，攻城时，宋军扔下的不再是大石、滚木，而是房梁、门板、砖瓦，甚至是双方倒在城头的士兵尸体，箭矢也逐渐稀疏，到最后都是从宋军尸体上挖出金军的箭矢回射下来的。

城头的火炮开始还时不时的轰鸣，和金军的抛石机对射，后来也听不到动静了。就连那恶心的“金汁”，也没看到宋军往下倾倒了。

现在的陕州守军完全是用一命换一命的打法在苦苦坚持，经常有宋军士兵抱着已经攻上城头的金军士兵，一起滚下城头摔死。

为了攻打陕州，娄室带来的十万部队，已经伤亡超过了三分之一，就连女真人的两万铁骑中也有三千多人的伤亡。

而李孝忠所部陕州守军一万五千人，几乎伤亡殆尽，李孝忠的亲军作为最后的力量已经上城，也只剩下一千多人了。

双方都杀得筋疲力竭，娄室这时反而不急了，他命令鸣金收兵，打算利用暂时的退兵让宋军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明日陕州必能一战而下。

今天的娄室难得睡了个好觉，很早就睡着了。可到了半夜，沉睡中的娄室突然被亲兵摇醒，告诉他高阳山隘口被宋军攻破，数万宋军正奔陕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