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飞 第三十六章 错识河东望半酣

此时客栈内渐趋祥和，酒气与饭菜香交织弥漫，喧闹声也此起彼伏。

姓苏这人闭目调息，久未醒转。庞顺拉着江南飞，满脸感激，低声引荐道：“小兄弟抬见。三位兄弟乃是名震江湖的王屋三剑。幸承小兄弟搭救的人，正是三剑之首苏一莽苏兄弟，外号千里剑，千里二字，由“重”字拆来，只因其所使长剑重约百斤，另外两位是他师弟，二师弟青萍剑杜一豪，三师弟白羽剑顾一横。”

江南飞看两人剑穗一青一白，恰似翠柳拂雪，极为醒目，朝两人拱手行礼，言辞恭谨：“久仰三位大侠英名，今日得见，在下幸如何焉！”两人急忙还礼，眼中满是恳切。江南飞明知庞顺姓名，仍故作不知，问他如何称呼，庞顺微微欠身道：“区区贱名不值一提。今日小兄弟救了苏兄弟，就是在下的大恩人。在下名叫庞顺，是河南府洛阳人士。”江南飞欲观察庞顺是否对神剑门存有戒心，遂自报出处：“巧得很，在下江飞，同样来自洛阳，现于神剑门任职！”庞顺面无异色，只惊喜为多，笑道：“原来江兄弟是神剑门的人，听闻神剑门近年人才辈出，为武林屡立奇功，其中‘十二少杰’更是威震中州，江兄弟如此英姿，想必定在其列。”杜、顾二人亦赞口不绝。

江南飞拱手回道：“承蒙门主和诸位掌事栽培，在下才不辱使命。往后还须多为武林出力。”

这时苏一莽咳嗽几声，逐渐神情目明，杜顾二人关切说道：“大师兄，你可算醒啦！”

苏一莽伸手摸剑，庞顺将那把重剑递给了他，杜一豪伸手朝向江南飞：“大师兄，多亏这位江兄弟仗义出手，方才你被南五行门的人恶语相激，险些……险些举掌自裁！”

苏一莽神色黯然，叹了口气，起身朝江南飞深深一揖：“江兄弟救命之恩，苏某铭刻于心，今后但有驱使，苏某万死不辞。”杜、顾二人随即附和：“我师兄弟二人也但凭江兄弟差遣！”

江南飞扶正苏一莽，摆手道：“三位言重了。在下无意窃听，闻知此中恩怨，料想多半另有隐情，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对了，苏兄，大丈夫一身本领，怎可因一时荣辱而轻贱性命？如此既辜负了项大侠栽培之恩，倘若那位赵姑娘尚待营救，活命机会岂非更加渺茫？”

苏一莽浑身一震，顿如醍醐灌顶，放下重剑后拱手称道：“江兄弟所言极是！苏某蒙恩师教诲，多年来和两位师弟锄强扶弱，凭的就是这一身本领，今日竟险些自毁！实在愧对恩师，何况金玉还等着苏某……”

顾一横道：“大师兄早该这么想！咱们师兄弟三人同气连枝，穷尽毕生之力寻找赵大小姐，如找得到，自是大快人心，当真天意弄人，咱们不妨多做几件好事，替赵大小姐祈福！”

杜一豪接着道：“三师弟说得对，当年赵大小姐失踪，实在是事出突然。这两年咱们尽心尽力打探赵大小姐的行踪，不敢说劳苦功高，却总称得上无愧于心。”

伙计适时奉上酒菜。庞顺问苏一莽道：“苏兄弟，还喝得下么？”苏一莽得江南飞开导，又有两个师弟诚挚为伴，放声大笑道：“今日幸与江兄弟结识，江兄弟几句话令苏某郁结顿消，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不妨喝个不醉不归！”庞顺笑道：“如此也好！”吩咐伙计再拿几坛好酒。

江南飞背窗而坐，左右是苏一莽和庞顺，对面是杜、顾二人。欧阳蜓视野居中，正好看见庞顺将四坛子酒放在江南飞桌前。她知江南飞不善饮酒，登时面露担忧，这四坛酒每一坛足有半个人头大小，即令酒中豪客，喝完也难免劳形伤身，何况江南飞那一小壶而已的酒量？她犹豫片刻，顾不得江南飞是否有意接近庞顺，悄悄招来伙计道：“把那位公子的四坛酒换成两壶茶杯大小的酒。”伙计踟蹰不前，欧阳蜓柳眉一竖，瞪眼道：“你若不听，那位公子喝醉之后，定将你这清风客栈拆了！你去吧，就说是本姑娘吩咐的。”另塞给伙计好些银两。伙计无奈，请示掌柜后只得匆匆照办。

江南飞本想舍命陪君子，忽见伙计上来换酒，王屋三剑和庞顺面露诧异，他自己也一脸疑惑。伙计指了指欧阳蜓，苦笑道：“那位姑奶奶再三吩咐，小的不敢不从！”江南飞顺眼望去，只见欧阳蜓手持茶杯，微笑不语。四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哦”声连连，庞顺更高声吟道：“原来有佳人相护，好一个河东狮吼！”

江南飞一口茶刚含在嘴里，听到“河东狮”三个字，顿知四人误会欧阳蜓是自己的妻子，故而担心自己醉酒。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口茶堵在喉咙里，不由得咳嗽数声，呛得自己难受至极。

欧阳蜓自幼爱慕江南飞，听到众人调侃，非但丝毫不恼，反而脸颊泛红，眼中满是羞涩与甜蜜。

江南飞气顺后忙解释道：“四位大哥误会了，那位姑娘是在下好友的妹妹，她……”

话未说完，庞顺即笑着打断道：“江兄弟不必多言，大伙都明白。稍后……嘿嘿，稍后还没法子么？来来来，先喝一杯再说。”向王屋三剑使了个眼色，此刻苏一莽心头畅快不已，只觉好笑，欣然应道：“来来来！就照庞兄所说，咱们先喝个干净！”

江南飞只好端起桌前酒壶，倒满酒杯，看四人一饮而尽，咬牙闭眼，将酒送入口中。酒入咽喉，辛辣之感疾袭而来，他稍展内劲，强忍不适，竟而神色如初，气势丝毫不逊。苏一莽见状，大喜道：“不曾想此次开封之行，竟能结识江兄弟这般豪爽侠义的青年才俊！有趣，实在有趣！”江南飞不及谦逊回应，连吃三口牛肉以防酒气侵体，欧阳蜓看他窘态百出，不由得掩嘴轻笑。

江南飞酒杯最小，每次随四人饮尽，两壶酒片刻旋即告罄，庞顺抬眼观察欧阳蜓，乘她和几个家丁说话时让伙计另行添酒，伙计不敢得罪欧阳蜓，添酒之后如履薄冰。欧阳蜓余光微瞟，其实早已察觉，但瞧江南飞气色温和，想他此番结识中原豪客，又与目标庞顺相近，难得开怀畅饮，稍后一有醉态自己带他离开也无大碍，遂不再插手。

其后五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苏一莽和江南飞数度碰杯，情难自抑，将襄阳一行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来王屋三剑与南五行门大弟子赵伯江交情深厚，两年前受邀前往襄阳，共同商议铲除襄阳附近一带的诡秘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