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区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在高第街。
这条街就在城市的最中心。
林萋萋从车窗看出去,沿途有很多骑着自行车,驮着蛇皮袋子来来去去的商人。
也有各种摆摊卖小吃,卖凉茶的。
满街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个体经济确实要比江城发达很多。
郑建源把车停稳后,就先把姜云苓的轮椅拿了下来。
姜云苓红了一路,才下去一点的耳朵,又烧起来了。
她甚至有点不敢正眼去看郑建源。
其实郑建源的动作很快,纯粹是搬人,没有半点暧昧的心思。
但姜云苓就是觉得脸热。
只是这么短短一两分钟,她的心却‘咚咚咚’跳得厉害。
郑建源把姜云苓抱到轮椅上,推进招待所。
给姜云苓和林萋萋把房子安排好,就带着陆秋玲走了。
人都走了,姜云苓还在发呆。
林萋萋收拾好行李,“妈,咱们下午去批发市场逛逛?”
姜云苓没答话,垂头坐着。
林萋萋,“妈?”
姜云苓这才猛地把头抬起来,“批发市场,逛,逛。”
高第街是个综合工业品市场,不仅仅有服装,配饰,还有百货日用。
进到市场里,姜云苓才算是把心思全部拉回来。
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已经上起了秋装。
所有档口都在卖牛仔服。
姜云苓上手去翻翻,款式和材质都差不多。
就连价格都基本一致。
牛仔布自己裁比较难,倒是可以拿一些成衣回去卖。
几家店逛下来,姜云苓和林萋萋已经有些看疲了。
想着再往里逛一逛,要是还都是这些,就走人。
可前面有一排店面,却让她俩眼前一亮。
这排店面装修和服装的风格很统一,跟其余店面明显不同。
不是满地堆货的批发模式,看上去比较高端。
主营的是连衣裙和职业套装,还有两个铺面是专门卖旗袍和中式服装的。
质感比其余普通的档口要好上不少,当然价格也要更高。
姜云苓进去简直爱不释手,这个也想摸摸,那个也想看看。
她喜欢的那几件,林萋萋都大手笔地定了下来。
打算拿回江城,给姜云苓拆了看版型。
等什么时候,她再带姜云苓去京城定个假肢,这些裙子姜云苓也可以穿了。
林萋萋自己也看上了几条连衣裙和套装。
都是法式风格,清新素雅,又有设计感。
是拿到她那个时代都不过时的经典款。
有一条真丝的法式V字领,碎花连衣裙,不仅花样清新,版型好,布料的垂坠感也很棒。
就连林萋萋都爱不释手。
这几家店都提供试穿,这件裙子上身后更为惊艳。
站定时是静态的优雅,要是动起来,裙摆就像随风摇曳的花瓣一样。
有一种带独特的美感,林萋萋甚至都不想脱下来了。
她把看中的另外几件也试了,越看越喜欢,干脆全部买下来了。
姜云苓腿脚不方便,她们不方便带太多衣服。
林萋萋干脆给店员留了个地址,让她后续把衣裳直接通过邮局寄过去。
狠狠地消费了一波,她这才满足地推着姜云苓打算去街上逛逛。
出了批发市场,姜云苓忽然喊了一声,“萋萋,停一下,停一下!”
林萋萋把轮椅停住,“妈,怎么了?”
姜云苓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
刚才那个背影,好像她二姐姜云羡呀。
可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姜云苓现在又追不了,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了人海里。
林萋萋凑过去又问了一遍,“妈,咋了?”
姜云苓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母女俩走了以后,服装店的员工帮她们把挑好的衣服都打包,准备统一拉到邮局去发。
收拾衣裳的时候,她在地上捡到一块手帕,上面还绣了花样,挺精美的。
服务员正发愁要不要追出去,他们姜老板来了。
“这是什么?”姜云羡把店员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店员:“好像是刚才有两个顾客来试衣服,落下的。”
“我正打算追出去呢。”
姜云羡看到手帕右下角的时候,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太像了!
这手帕上的绣工,太像她妹妹姜云苓的手工了。
她摸着那一小片刺绣,问店员,“那两位顾客还能联系上吗?”
店员翻出一张纸,“她们定了一批衣裳要邮,可以把手帕塞在衣服里,寄过去。”
姜云羡收了地址和手帕,“这批货交给我。”
等她把手上的事情都安排好,就亲自去一趟江城。
-
后面几天,林萋萋带着姜云苓在特区各处闲逛。
吃了点当地的小吃。
郑建源和陆永兵还特地抽出了一个早上,带她俩去吃了一顿正经的早茶。
茶楼在二层,姜云苓原本打算让林萋萋扶着她慢慢上。
台阶比较低,她一点一点走,也能上去。
无非就是上个几阶,要歇一歇,比较累罢了。
郑建源见她挪得痛苦,犹豫了片刻,开口说,“要不,还是我来?”
姜云苓抿抿唇,心跳又开始加快,她也不好让一群人都等她一个。
忍着耳朵的热气,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郑建源抱起她,没几分钟就走到了楼上。
林萋萋站在楼梯底下看着,皱了皱鼻尖。
要不,回江城之后,她去买副哑铃吧。
好好练一练,以后由她来抱?
来特区的时候是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却成了五个。
陆秋玲开心地跟林萋萋和姜云苓说,“姜阿姨,萋萋姐,郑叔跟我爸爸这次要一起调回江城。”
“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
这话把姜云苓说愣了。
她原本还以为,以后和郑建源就没有了再见面的机会。
怎么他也要调到江城去?
那自己之前被抱来抱去的。
人家可还没成过家呢。
回程的火车上,郑建源几乎包揽了所有事。
搬行李,放行李,接水,买饭。
又勤快又体贴。
林萋萋心里‘啧啧’两声。
这同是男人,再想想林争先。
除了那张脸还有点看头,其余简直一无是处。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回到江城,为了感谢陆永兵和郑建源的照顾,林萋萋在‘家乡菜’请他们吃了顿饭。
这才聊起来,陆永兵和郑建源这次调来江城,是带了任务的。
特区的流动人口多,他们在特区主要负责片区的日常安全。
调到江城来,是因为他俩以前都在部队上待过,可以配合国家的大规模打拐工作。
这顿饭吃得郑建源头都不抬。
他在南方待久了,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
就这样的肉花卷,他一顿能吃五个!
裁缝铺的装修不用怎么晾,林萋萋和姜云苓去了特区将近一周,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味道了。
把东西都搬进去,就可以开业了。
林萋萋往外搬东西的时候,正碰见郑建源往里搬东西。
“郑叔,你也住这?”
郑建源抹了一把汗,“对,我托小王在这租了个房子,刚拾掇完。”
“你们是不是要搬东西,来,我来!”
他歇都没歇,就又开始帮着姜云苓和林萋萋,往裁缝铺里搬缝纫机。
三个人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小房子里,来回鼓捣。
最帮不上忙的就是姜云苓了。
整理布料,还有她的那些零碎材料,都是安顿下来之后才要干的活。
看郑建源弄得满身大汗,姜云苓干脆滚着轮椅,去店里拿了壶凉茶,还特地用冰水泡了一条毛巾。
郑建源把所有东西都挪到位置上,一回身就看见眼前有条冒着凉气的毛巾。
拧得干湿刚好。
是姜云苓举到他面前的。
就干了这点小活,还有人这么贴心给准备毛巾,这对郑建源来说还是头一回。
以前出任务弄得满脸血,也都是用衣服下摆擦一擦就算了。
他接过毛巾,抹掉脸上的汗意,呐呐地说了声,“谢谢你啊,姜同志。”
郑建源这憨憨的样子,逗得姜云苓笑了起来。
她之前的笑容总是谨慎的,难得有这么纯粹的笑。
郑建源这才发现,其实姜云苓和林萋萋长得很像。
笑起来一双眼睛都会弯成月牙,脸颊上还会有梨涡。
只是姜云苓的月牙,尾巴上多了些细碎的纹路。
郑建源把毛巾整个蒙在自己脸上。
这怎么比擦之前还热了呢?
裁缝铺里只剩下一些细碎的工作需要收尾。
林萋萋打算弄完了,直接喊郑叔去‘家乡菜’一起吃晚饭。
手底下正干着活,鲁巧春气喘喘吁吁地跑进来。
一进门就喊上了,“小…小林老板,不…不好了,有人过来砸店。”
砸店?
“怎么回事?”姜云苓最为心急。
鲁巧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我也不知道,王瑛带着几个人来闹事,非要把陈大厨带走。”
没等林萋萋说话,沉着脸的郑建源率先开口,“走,去看看!”
这会正是晚上的饭点,顾客们却都被堵在饭店门口进不去。
外面等位的小矮桌被人砸碎了两个,上面的瓜子飞了一地。
陈南雁的衣袖被人拽掉了一个,衣服上的扣子也被拽崩了。
露出了里面贴身的白背心,她正抱着身子缩在档口外的墙角。
林萋萋看了一眼,陈南雁的手臂上全是被地上碎石刮出来的小伤口。
手腕上还有被人捏青的手印子。
她精神状态也很差,根本没注意到林萋萋他们过来了。
只能不断摇着头,小声地说,“我不,我不走,我不回去!”
大武和小武和姜英卓都出来了,还有店里的几个小工。
大武拿着长勺,小武拿着擀面杖,和小工们站成一排,挡在陈南雁身前。
姜英卓则站在最前面,盯着来闹事的人。
跟他们对峙的是三个男人。
他们手里拿着麻绳,锄头还有耙犁。
锄头和耙犁要是砸到了人身上,可是会出人命的。
鬼鬼祟祟的王瑛,躲在他们身后,脸上还挂着一抹奸诈的笑容。
难道是王瑛不满自己被饭店开除了,所以带人来闹事。
那也不应该针对陈南雁呀。
林萋萋正在猜测。
为首的那个,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的男人死死盯着地上的陈南雁,对姜英卓叫嚣,“你们要是再拦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是老子媳妇,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把媳妇带走?”
说着他举起锄头,又要往下砸。
郑建源常年在警务一线,非常擅长处理这种场面。
他站出来,大喝一声,“干什么?!”
“我是警察,都把手里东西放下!”
男人被他喊得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反映了过来。
“警察咋了?”
“警察还能拦着老子找自己媳妇?”
“今天别说是警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老子不仅要把自己媳妇带回去。”
“你们还得把她挣的钱给我,要不我就把这间黑店砸了!”
说完,他又招呼身后那两个男的,“大壮,二强,动手!”
“咱们今天,活要把人绑回去,要是没留神打死了,也得把尸首抬回去。”
“老子可是花了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