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围炉茶话会 第78章 往生门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破碎、又似古木断裂的脆响，伴随着刺目的能量闪光，在阴阳锁链中央轰然炸开！

苏怀青那只燃烧着生命、融合了死气与生机、闪耀着黑绿交织光芒的左手，如同斩断宿命的利刃，狠狠劈在了青铜槐木锁扣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肆虐的冲击。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锁扣上玄奥的光芒骤然熄灭。紧接着，构成锁链的、那无数哀嚎的漆黑亡魂与流淌的翠绿生机，如同失去了核心的支撑，瞬间崩解、溃散！漆黑的死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弥漫开来，带着无尽的不甘与诅咒；翠绿的生机则化作点点萤火，带着释然与微弱的暖意，飘散在冰冷的地宫废墟中。

锁链，断了。

“呃啊——！” 苏怀青如遭重击，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砖上。左臂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的骨骼和经脉都在那一斩之下寸寸碎裂！更可怕的是，随着锁链的断裂，那股源自阿满槐枝、强行维持着她生机的暖流彻底消失无踪！吞噬五颗死心带来的庞大死气瞬间失去了压制，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体内疯狂肆虐！青铜化的异变如同瘟疫，从右半身急速向左半身蔓延，冰冷的金属质感迅速覆盖她的左肩、左臂！腹中双胎也因为这剧烈的能量失衡而发出凄厉的悲鸣，槐根与骨刺在她体内疯狂冲突！

“阿满！” 她不顾剧痛，挣扎着抬起头，用仅存的模糊感知“望”向锁链断裂的另一端。

那里，少年阿满虚幻的魂体，在锁链崩碎的冲击波中，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剧烈地明灭闪烁。他那张因死气侵蚀而变得沧桑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纯净的笑容。他看着苏怀青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传递出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

“…姐姐…拉上来了…真好…”

话音未落，那点微弱的魂火，终于彻底熄灭、消散。没有惊天动地，只有一丝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拂过，卷起地上残留的几点翠绿萤火，最终归于虚无。

守祠人阿满——丫鬟翠云之子，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 苏怀青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空洞的眼窝中涌出的不再是泪，而是混合着死气的漆黑血水！巨大的悲痛和失去最后依靠的绝望，几乎要将她的灵魂一同撕裂！

“废物！蝼蚁！竟敢毁我锁链！！”风水师惊怒的咆哮如同雷霆炸响！他显然没料到苏怀青竟真能斩断那命格相连的阴阳锁，更没料到阿满会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彻底断绝了这锁链重续的可能！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倒地的苏怀青！风水师那无形的存在不再悬浮，而是裹挟着地宫崩塌的碎石和浓烈的阴煞死气，如同灭世的陨星，朝着苏怀青狠狠砸落！他要将这个屡次破坏他计划、此刻已无任何价值的“容器”彻底碾碎！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苏怀青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压迫感已经触及她的皮肤！青铜化的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腹中双胎的悲鸣也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怀青闭目待死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宏大、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似源自远古洪荒的钟鸣，毫无征兆地从地宫最深处、从那个已经化为废墟的鼎坑之下，轰然响起！

这钟鸣声带着一种洗涤灵魂、镇压万邪的古老威严，瞬间盖过了地宫的崩塌声、风水师的咆哮声！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轮回气息的规则之力，如同苏醒的巨神，猛地降临！

风水师那狂暴砸落的攻势，竟被这突如其来的钟鸣和规则之力硬生生定在了半空！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蚊虫！

与此同时，整个血色棋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那些纵横交错的暗红血线，不再流淌，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棋盘上的所有符号和棋位，开始疯狂地扭曲、重组！

“什么？！” 风水师惊骇欲绝的声音响起，“《镇魂歌》？！谁在启动渡魂阵？！”

只见那巨大的棋盘，在血光和规则之力的作用下，正迅速转化为一个无比庞大、复杂、由血光构成的二十八星宿方位图！奎木狼、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一个个古老的星宿符号在血光中亮起，散发出苍茫而肃杀的气息！

而苏怀青身下，那个原本代表“将”位的区域，此刻正对应着星图中央——鬼宿（鬼金羊）之位！一个象征着幽冥、死亡与轮回的凶煞星位！

“渡魂需祭，骨血为引，二十八宿，洞开往生！” 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地宫所有人的意识中响起！

这声音…苏怀青瞬间辨认出来！是《镇魂歌》残篇！是守祠人阿满曾经在祠堂立柱上发现并念诵过的残篇！此刻，这完整的、蕴含着古老力量的歌诀，竟被某种力量完全激发！

渡魂阵！以骨血为引，洞开往生之门的阵法！

苏怀青瞬间明白了！这是阿满！是他在魂飞魄散的最后时刻，用他彻底消散的魂力、用他槐木本源最后的余烬、用他对这地宫规则的理解（作为守祠人），以及对苏怀青最后的守护之心，强行沟通了地脉深处残留的《镇魂歌》真意，启动了这最后的生路——往生门！

代价，是他的彻底消亡，以及…启动阵法所需的“骨血为引”！

“不！休想！”风水师发出愤怒的咆哮，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阵法的意图！他疯狂地挣扎，试图挣脱那规则之力的束缚！他绝不允许苏怀青逃离！更不允许这往生门被打开，破坏他筹划了五十年的“往生劫”！

“小怀青！快！祭骨血！阵眼在你！”阿满那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再次在苏怀青意识中响起，充满了急迫，如同最后的催促！

骨血为引…阵眼在鬼宿之位…就是她！

苏怀青没有丝毫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对阿满牺牲的报答，让她爆发出最后的意志！她猛地抬起那只尚未完全青铜化的左手（尽管剧痛钻心），毫不犹豫地抓向自己左侧胸膛——心脏所在的位置！

“噗嗤！”

手指刺破皮肤，深入血肉！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凭着模糊的感知和对身体的熟悉，手指在肋骨间摸索、探寻！

找到了！那根最靠近心脏的、微微弯曲的肋骨！

“呃啊——！！！” 伴随着一声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嘶吼，苏怀青五指猛地用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她硬生生地，用左手，从自己胸膛内，剜出了一根沾满鲜血、断口狰狞的肋骨！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胸前的破口汹涌而出！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但她的左手，却死死握着那根温热的、属于她自己的胸骨！

“以吾之骨…为引…”苏怀青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将沾满自己鲜血的胸骨，狠狠按向身下血光棋盘上，那代表“鬼宿”的方位！

就在胸骨触及鬼宿符文的刹那！

“嗡——！！！”

整个二十八星宿方位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光！所有的星宿符号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旋转、共鸣！一道纯粹由暗红血光组成的、巨大无比的、刻满古老符文的门扉轮廓，在星图的正中央——鬼宿之位上方，缓缓浮现！

往生门！ 洞开幽冥，通往未知生路的往生门！

门扉尚未完全凝实，但一股苍茫、古老、带着轮回气息的吸引力，已经开始从中散发出来！

“成了！快进去！”阿满那苍老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欣慰与急切，如同燃尽的烛火，即将彻底熄灭。

苏怀青挣扎着想要爬起，冲向那散发着生机的往生门。然而，剜骨带来的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更可怕的是，随着往生门的出现，风水师那边的挣扎也达到了顶点！

“啊啊啊！休想！！”风水师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显然意识到无法阻止往生门的开启，竟然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

只见他那股无形的意志，不再冲击规则束缚，而是猛地收缩、凝聚！紧接着，一股黑气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射向旁边——那具在换魂鼎中被苏怀青和守祠人遗弃在废墟中、属于守祠人阿满的、早已失去魂魄的少年躯体！

黑气瞬间没入那具躯体的眉心！

“呃…咯咯咯…” 那具原本已经冰冷僵硬的少年躯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属于风水师的邪火！他（或者说，被风水师强行夺舍的守祠人躯体）以一种极其僵硬、扭曲的姿态，猛地从地上弹起！

“你的身体…归我了！往生门…是我的！” 风水师操控着守祠人少年的身体，发出沙哑扭曲的咆哮，脸上露出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充满恶毒和贪婪的笑容！他无视了规则之力的束缚（因为规则束缚的是他的魂体，而非这具被他强行占据的躯壳），迈开僵硬却迅捷的步伐，如同扑食的恶鬼，直扑那正在凝实的往生门！他的目标，赫然是抢先一步进入生门！

“不！！” 苏怀青目眦欲裂（尽管她已无目）！她绝不能让风水师占据阿满的身体，更不能让他抢先进入那用阿满魂飞魄散和她剜骨之痛换来的生路！

求生的意志和滔天的愤怒，压榨出她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她甚至不顾胸前血如泉涌的伤口，用那只青铜化的右手猛地撑地，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拖着残破的身躯，也扑向了往生门！

一个是被风水师夺舍、行动僵硬却迅捷的守祠人少年躯体！

一个是身受重伤、青铜化蔓延、血流不止的苏怀青！

两人几乎是同时，扑到了那扇散发着暗红血光、刻满符文、通往未知的往生门之前！

风水师（操控守祠人身体）脸上露出狰狞的狂喜，一只脚已经抬起，就要跨入门内！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最后瞬间！

异变再生！

那扇即将凝实的往生门，门框上那些古老的血色符文，突然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猛地延伸出无数暗红色的、由纯粹诅咒和死气构成的能量触须！这些触须带着强烈的排斥和吞噬**，并非针对苏怀青，而是如同嗅到了最美味的猎物，铺天盖地地卷向正要跨入的风水师（守祠人躯体）！

“什么？！不——！” 风水师惊恐的咆哮从守祠人躯体的口中发出！

他显然没料到，这往生门竟然对他（或者说，对他那充满邪气和诅咒的魂体）有如此强烈的排斥和攻击性！那些暗红触须无视了他操控的守祠人躯壳，直接缠绕、刺入其眉心（灵魂寄居之处）！疯狂地吞噬、撕扯他寄居其中的魂体本源！

“呃啊啊啊——！” 守祠人的躯体剧烈颤抖，发出非人的惨嚎，动作瞬间僵住！

而就在风水师被门框符文触须缠住、吞噬、拖拽的这电光火石的刹那！

苏怀青的身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最后一搏的力气，猛地撞开了挡在前方的守祠人躯体（被风水师操控），整个人如同折翼的飞鸟，带着喷溅的鲜血和弥漫的死气，一头扎进了那扇血光汹涌的往生门中！

在她身影没入门内血光的最后一刹那，她模糊的感知似乎捕捉到：

被撞开的守祠人躯体上，那双燃烧着幽绿邪火的瞳孔中，属于风水师的惊怒和痛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属于少年阿满的、最后一丝清澈的、带着释然和祝福的目光…

紧接着，风水师那充满无尽怨毒和不甘的咆哮，如同跗骨之蛆，穿透了门扉的血光，狠狠刺入苏怀青的意识：

“苏怀青！你逃不掉！往生劫中…你我…不死不休！！！”

血光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