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玄道 第81章 乱葬磷火

黑石城西城的血战虽暂时击退了魔潮，但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并未消散，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城墙的裂缝在魔气侵蚀下悄然扩大，护罩的光芒愈发黯淡。守军的伤亡数字触目惊心，疲惫如同瘟疫般蔓延。更令人心悸的是，城内弥漫的血腥气，非但没有随时间消散，反而愈发粘稠、甜腻，隐隐带着一种令人灵魂躁动不安的邪异。无数重伤的士兵在痛苦呻吟中，生命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加速抽离，伤口流出的血液颜色也愈发暗沉。

“不对劲…很不对劲。”夜玄盘膝坐在临时指挥所内，周身混沌玄力流转，修复着强行爆发带来的暗伤。他眉头紧锁，识海中玄天鉴【蕴】字清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冰冷的推演意志如同无形的触手，细致地感知着城内每一丝能量的流动。“这血气…太浓了，浓得不正常。而且，它在汇聚，在…被牵引。”

“徒儿，你的感觉没错。”丹尘凝重的声音在夜玄识海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不是普通的战场血气淤积！老夫方才以魂力仔细探查，结合城内残留的几处古老阵基（黑石城本身是建立在古战场遗址上）的微弱共鸣，以及魔气流动的诡异轨迹…这分明是‘万魔蚀灵大阵’的征兆！”

“万魔蚀灵大阵？”夜玄心中一凛。

“不错！”丹尘声音低沉，“此乃上古魔道凶阵！以无尽生灵血气、怨念为引，配合特定阵眼，强行抽取方圆百里内所有生灵的精元血气，反哺布阵者或供养更恐怖的魔物！阵成之时，阵内所有生灵，无论人畜，皆会被抽干精血，化为枯骨！此阵布置隐秘，核心阵眼必在城外某处，借地脉之力与城内血气遥相呼应！难怪魔军围而不破，他们是在把我们当成血食圈养！待大阵汲取足够血气，便是黑石城彻底化为死域之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夜玄全身！久守必失！原来魔道的真正杀招，并非强攻，而是这无声无息、却更加歹毒的蚀灵大阵！拖得越久，守军越虚弱，大阵威力越强！

“必须破阵！”夜玄猛地睁开眼，眼中混沌光芒爆射，杀意凛然。“师尊，可能推演出核心阵眼所在？”

“老夫魂力受创，无法精准定位。但此阵运转，需借地脉阴煞节点，且需庞大血气源头为引。”丹尘沉吟道，“结合魔气流动轨迹与古阵基的微弱指向…核心阵眼，极有可能在城外西北方向，那片…乱葬岗之下！”

乱葬岗！夜玄脑海中瞬间浮现那片位于黑石城西北、终年阴气森森、白骨曝露的荒芜之地！那里埋葬着无数历代战死的无名枯骨，怨气冲天，阴煞浓郁，确实是布置此等邪阵的绝佳地点！

“王厉此獠，包藏祸心，若由他指挥佯攻，必会坏事！”夜玄眼中寒光一闪，瞬间做出决断。“城内指挥，需绝对信任之人！”

他立刻召集心腹。片刻后，指挥所内，气氛凝重如铁。

“万魔蚀灵大阵？！”萧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剧变。他终于明白为何万宝楼的情报显示魔军似乎在“养着”黑石城。

“该死！这帮魔崽子好毒的心肠！”石昊怒目圆睁，重戟狠狠顿地。

苏清雪清冷的容颜更添冰寒，冰魄剑意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洛红衣倚在阴影里，赤红面具下传来一声冰冷的轻哼。

一位须发皆白、身披残破将铠、气息在玄丹初期的老将（赵烈山旧部，李振）肃然道：“夜帅，若真如此阵，黑石城危在旦夕！必须摧毁阵眼！”

“计划如下。”夜玄声音沉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力，手指在简陋的沙盘上划过。“我亲率精锐小队：清雪、红衣、石昊，趁夜色潜出城外，目标——乱葬岗下阵眼！需城内发动大规模佯攻，吸引魔军主力注意，为我们创造机会！”

“潜出城外？直捣阵眼？”李振老将眉头紧锁，“夜帅，此计…太过凶险！阵眼所在，必有重兵把守！恐有玄丹后期甚至更强的魔头坐镇！”

“凶险，亦要行！”夜玄目光如电，“久守必死，唯有奇袭，方有一线生机！城内佯攻，至关重要！需一位能统筹全局、深孚众望、且…”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振身上，“绝对可信之人主持！李老将军，您曾追随赵老帅，德高望重，经验丰富，这佯攻指挥之责，非您莫属！”

李振身躯一震，看着夜玄那信任而决然的眼神，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猛地抱拳，声音铿锵：“承蒙夜帅信任！老朽李振，愿担此责！必竭尽全力，牵制魔军主力！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萧炎兄！”夜玄看向萧炎。

“明白！”萧炎立刻取出一只玉瓶，里面是数枚龙眼大小、通体灰蒙蒙、毫无气息波动的丹药。“此乃我万宝楼秘制‘敛息丹’，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可最大程度收敛气息、体温、甚至生机波动，只要不主动爆发力量或靠近玄丹后期以上强者百米之内，极难被察觉！”

“洛姑娘，幻术掩护，拜托了！”夜玄看向洛红衣。

洛红衣微微颔首，赤红面具下传来清冷的声音：“交给我。”

“石昊，你为先锋，遇山开山，遇阻破阻！”

“好！”石昊瓮声应道，眼中战意熊熊。

“子时三刻，佯攻开始！我们趁乱出城！”夜玄最后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子时将至，黑石城笼罩在死寂与浓得化不开的血雾之中。一轮惨白的残月被厚重的魔云遮蔽，只透下些许朦胧的微光。

西城墙上，李振老将须发戟张，身披残甲，手持一柄缺口长刀，立于最前方。他身后，是重新整编、眼神决绝的守军。破魔弩箭上弦，符箓光芒在黑暗中隐现。

“将士们！”李振的声音嘶哑却如同洪钟，响彻寂静的城头，“魔道凶残，欲以邪阵炼我全城生灵为血食！今夜，不为守城，为求生！为死去的袍泽复仇！随老夫——杀出去！搅他个天翻地覆！”

“杀！杀！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与求生欲被彻底点燃！吼声震天！

轰！轰！轰！

城门轰然洞开！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火油桶被奋力推出，点燃了城外的尸骸与枯草！火光冲天！

“放箭！”

嗡！嗖！嗖！嗖！

密集的破魔弩箭如同骤雨般射向魔军营地！各种攻击符箓化作五颜六色的流光，狠狠砸落！

“冲啊！”李振一马当先，带着数千名抱着必死决心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出城门，朝着魔军看似最严密的正面营地，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敌袭！敌袭！”

“黑石城的人疯了？！”

魔军营地方向瞬间大乱！警号长鸣！无数魔影从营帐中冲出，血煞殿魔兵、合欢魅影仓促迎战！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魔军主力被这突如其来的、规模空前的疯狂反扑牢牢吸引！

就在这震天动地的混乱掩护下！

西城一处极其隐蔽、被幻阵遮掩的排水暗渠出口，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滑出。

夜玄、苏清雪、洛红衣、石昊，四人皆已服下萧炎特制的“敛息丹”。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四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洛红衣纤手掐诀，粉红色的雾气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笼罩在四人周围，不仅扭曲了光线，更散发出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带着淡淡腐土气息的幻术力场。

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紧贴着城墙根和崎岖的地面，在洛红衣幻术的掩护下，朝着西北方向的乱葬岗，急速潜行。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浓烈的血腥魔气。脚下是松软粘稠、混杂着碎骨和未干涸血水的泥泞。四周是扭曲怪异的枯树，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夜空。点点幽绿色的磷火在黑暗中无声飘荡，更添几分阴森。

越靠近乱葬岗，那股阴冷、邪异、令人灵魂悸动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怨魂在无声地哀嚎，汲取着从黑石城方向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粘稠如实质的血色气流！

“就是这里了。”丹尘的声音在夜玄识海中响起，带着凝重。“地脉阴煞汇聚之点！血气牵引的核心！”

夜玄示意停下。四人伏在一处隆起的、布满白骨的土丘之后。夜玄眼中混沌光芒微闪，玄天鉴推演之力凝聚于目，穿透层层幻术与魔气阻隔，望向乱葬岗的中心！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已被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坛！

祭坛高达三丈，通体由无数惨白的、大小不一的骸骨垒砌而成！有人骨，有兽骨，更多的是一些细小的、属于婴孩的颅骨！这些骸骨被某种邪恶的力量强行粘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巨大、扭曲、不断搏动着的诡异符号！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足有磨盘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心脏！那心脏如同活物，表面布满狰狞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沉闷如鼓的“咚！咚！”声，散发出滔天的血腥与怨念！无数道粘稠的血色气流，如同百川归海，从黑石城方向被强行抽取而来，源源不断地注入那颗搏动的魔心之中！祭坛周围的地面，泥土都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被血液浸透的紫黑色！

而在祭坛四周，守卫森严！

四名身着暗红血纹重甲、气息凶悍、达到玄脉巅峰的血煞殿魔将，如同雕像般矗立在祭坛四角。

八名身着轻薄纱衣、身姿妖娆、眼神却冰冷如毒蛇的合欢宗魅影，手持淬毒短刃，如同鬼魅般在祭坛周围游弋。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正前方，盘坐着两道身影！

左侧一人，身形枯槁，如同披着人皮的骷髅！他身着一件宽大的、绣着无数痛苦扭曲人脸的暗红色法袍，脸上皱纹深得如同刀刻，一双眼睛深深凹陷，眼窝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色的鬼火！他周身散发着如同万年坟茔般的阴冷死气，气息之强，赫然达到了玄丹境后期！正是血煞殿此次主持大阵的长老——血枯骨！

右侧一人，则是一名体态丰腴、穿着暴露紫纱裙的美艳妇人。她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粉红色的骷髅头骨，气息虽不如血枯骨那般死寂，却也达到了玄丹境中期！正是合欢宗派来协助守护阵眼的长老——花媚娘！

“嘶…”饶是石昊胆大包天，看到那祭坛和守卫力量，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名玄丹后期，一名玄丹中期，十二名精锐魔卫！这阵容，堪称恐怖！

苏清雪清冷的眸子更加冰寒，玉手悄然握紧了冰魄剑柄。

洛红衣赤红面具下的呼吸也微微急促，左肩的伤口在浓烈魔气和怨念刺激下隐隐作痛。

夜玄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强敌环伺，阵眼近在咫尺，却如同龙潭虎穴！如何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