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传 第41章 落英葬

林小雨站在落英台上，晨风拂过，卷起地面残花。这座曾见证无数剑客誓言的古台，如今只有他一人。

他手持孤鸿剑，剑尖朝下，感受着那股越来越强的渴求。三日前，剑身首次泛起血红纹路，如血管般蔓延。每当他试图运功，那股渴望就如附骨之疽，纠缠不去。

\"又是一整夜未眠？\"

沐清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淡青色长袍，清晨的阳光勾勒出她纤瘦的轮廓。

林小雨收剑入鞘，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弟子无碍，只是孤鸿剑最近有些...\"

话未说完，一阵刺痛从掌心传来。林小雨猛地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沐清雨走近，探手欲触剑鞘，却在半途停住：\"它在渴血。\"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林小雨苦笑，三日来，他已悄悄割腕喂养此剑七次，每次都能暂时平息剑中躁动。

\"弟子不敢请教师父。\"

\"为何不敢？\"沐清雨负手而立，目光如水。

\"大师兄说，贪血之剑有违玄天派'顺势而为'之道，持此剑者...\"

\"会被逐出师门？\"沐清雨轻叹，\"韩冬青总是拘泥于表象。\"

她伸手，示意林小雨交出佩剑。接过剑后，她轻抚剑鞘：\"孤鸿剑乃上古胎铁所铸，胎铁生于血脉，渴血乃其本性。强行压制，反会引火烧身。\"

林小雨心头一震：\"师父的意思是...\"

\"以血御剑，非邪道。\"沐清雨目光凝重，\"但以血养剑，却要心神俱疲。你连日面色苍白，想必已尝到苦头。\"

林小雨低头不语。确实，每次喂剑，都如同被抽走一丝元气，久久难复。

沐清雨拔出剑身，寒光闪过，她纤细的手指轻抚剑刃：\"此剑上古时名'胎光'，传言乃取婴孩初生啼哭之际，接引其先天真气铸就。\"

\"婴孩？\"林小雨心中一颤，想起那日在镜湖底看到的幻象——沐清雨抱着一个婴儿，缓缓沉入湖底。

\"是啊，传说中的炼器之法。\"沐清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道：\"今日教你正确的御剑之法。\"

她执剑，指尖轻点剑脊，示意林小雨看那微不可见的纹路：\"剑身这些纹路，像不像婴儿初生时的血脉？\"

林小雨凝神细看，果然见剑身隐约有若隐若现的细线，宛如人体经脉，随着阳光角度变化，时而显出婴孩啼哭的面容。

\"以血驭剑，需心血相融。\"沐清雨左手掐诀，右手持剑，一缕青色剑气环绕剑身，\"你试过养剑，却未尝试与剑共鸣。\"

她的剑气纯净无比，与剑身血色纹路相触，竟如油入水般，瞬间融为一体，剑身红光大盛，却不再躁动。

\"弟子愚钝，未悟其理。\"

\"你血养此剑，剑却不认主，因你心存芥蒂，视之为外物。\"沐清雨将剑还给他，\"血不是喂养，而是沟通的媒介。\"

林小雨接回剑，却听沐清雨继续道：\"今日起，你每日在此练剑两个时辰，我会来指点。不许再私自割腕，那只会损害气脉。\"

\"是，师父。\"

沐清雨转身欲走，又顿住脚步：\"还有，韩冬青若再言语相难，你只管来找我。\"

一句简单的护短之言，却让林小雨心头一暖。

三日后，林小雨已能初步掌握血气与剑气的共鸣之法。每当血气涌入剑身，那血色纹路便如婴儿脉络般跳动，他甚至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

这日清晨，他刚练完两个时辰剑法，剑身红光内敛，不再外显，却暗含杀机。他正要归鞘，忽见台阶下站着一名身着灰袍的弟子，眼神呆滞。

\"师弟有事？\"林小雨问道。

那弟子不答，只是机械地摸出一封信笺：\"沐师叔命我交予你。\"

林小雨接过信笺，只见上书：\"今午落英台禁足，有要事相商。\"落款是沐清雨的剑花印记。

\"多谢师弟。\"林小雨抱拳，却见那弟子已转身离去，步履诡异僵硬。

腹中隐隐不安，但既是师父手令，他自当遵从。

正午时分，落英台上寂静无声。林小雨席地而坐，闭目静候。忽然，一阵异样的香气飘来，甜腻中透着血腥气。

\"这气味...\"林小雨猛地睁眼，只见四周已弥漫起淡紫色雾气，带着令人心悸的魔教独有的血腥味。

\"玄天派的小杂种，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小雨拔剑转身，只见一名身着黑袍、面覆骷髅面具的人站在台边。

\"魔教刺客！\"林小雨寒声道。

\"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取一样东西。\"那人慢条斯理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唯有双眼泛着诡异的红光，\"你体内的圣女血脉。\"

林小雨一怔：\"什么血脉？\"

\"还装傻？\"黑袍人冷笑，\"那滴在你身上的，可是我魔教圣女的精血。\"

未等林小雨反应，黑袍人已闪身近前，五指成爪，直取他心口。林小雨举剑格挡，却见对方手上戴着奇特的手套，五指末端各有一枚倒钩状的毒针。

\"小心！\"

一声娇喝，青光闪过，沐清雨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台上，长袖翻飞，挡在林小雨身前。

\"师父！\"

\"退后！\"沐清雨声音冰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青色短剑，正与黑袍人的毒爪抵在一处。

黑袍人冷笑：\"沐清雨，你倒是护短得紧。\"

\"魔教的走狗，也敢闯我玄天派？\"沐清雨剑势一变，青光暴涨，\"还不速速退去！\"

\"我奉左护法之命，取回圣女血脉，你阻我，就是与整个魔教为敌。\"黑袍人阴冷道。

沐清雨目光如电：\"他只是我的弟子，与魔教无关。\"

\"无关？\"黑袍人狞笑，猛地后退数步，双手结印，\"那我就当着你的面，验证一下！\"

只见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随即双掌合十，掌间血光大盛：\"血魔四咒·傀儡现！\"

霎时间，方才传信的灰袍弟子与另外三名弟子从四方飞掠而来，落在台上，眼睛尽皆通红，体表浮现诡异的符文。

\"你竟敢操控我玄天派弟子！\"沐清雨怒极，青剑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黑袍人咽喉。

黑袍人却不闪不避，突然喝道：\"爆！\"

四名被操控的弟子同时浑身剧颤，体内爆发出刺目红光。沐清雨面色大变，一把拉过林小雨，以身护之，同时长袖一挥，青光如盾。

\"轰！\"

血肉横飞，四名弟子瞬间化为血雾，冲击波震得落英台剧烈摇晃。林小雨只觉一股巨力将他掀飞，又被一只柔荑紧紧护住。待他睁眼，只见沐清雨面色惨白，胸前衣襟已被鲜血浸透。

\"师父！\"

沐清雨推开他，摇晃着站起身来。黑袍人已趁机欺近，掌心符文闪烁，直取她后心。

\"小心背后！\"林小雨惊呼。

来不及了！沐清雨转身已慢了半拍，眼看那带着紫黑毒光的手掌就要拍在她背上。

千钧一发之际，沐清雨不退反进，迎向那毒掌，同时素手翻飞，点在黑袍人手腕关节处。

\"师父！\"林小雨惊呼。

只见沐清雨硬接那毒掌，同时右手成剑指，插入黑袍人喉间。两人同时僵在原地，沐清雨背后衣衫寸寸碎裂，露出雪白的肌肤，被毒掌印出一个紫黑掌印。

黑袍人喉间咕咕作响，不可置信地看着沐清雨：\"你...竟用这种...自残的法子...\"

沐清雨面无表情：\"滚回去告诉你主子，我沐清雨的弟子，谁敢动，我必屠他满门。\"

她抽回手指，黑袍人踉跄后退，捂着喉咙：\"此事...没完...\"说罢，纵身跃下落英台，消失在林间。

沐清雨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欲坠。林小雨连忙扶住她：\"师父！\"

\"没事...\"沐清雨强撑着，\"快带我...回...流云居...\"

林小雨背起沐清雨，心急如焚地向流云居奔去。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不断升高，后背的毒掌印记在迅速扩散。

\"坚持住，师父，马上就到了！\"

沐清雨虚弱地道：\"我衣袖...暗袋中...有解毒丹...\"

林小雨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青色药丸，喂入沐清雨口中。

待回到流云居，沐清雨已昏迷不醒。林小雨慌忙唤来陈阿嬷，简述了事情经过。

陈阿嬷闻言脸色大变：\"这是魔教'噬心掌'，若不及时解毒，毒素会侵入心脉！\"

\"该如何解？\"林小雨急问。

\"需以清水浸泡，然后...然后...\"陈阿嬷突然支吾起来。

\"然后什么？\"

\"需有人以口吸出毒血...\"陈阿嬷面色为难，\"但小姐身份尊贵，岂容他人如此亲近...\"

林小雨咬牙：\"我来！\"

陈阿嬷震惊：\"这如何使得！你乃她弟子，如此亲近，有违师徒之礼！\"

\"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林小雨厉声道，随即缓和语气，\"阿嬷，我绝无半点不敬之心，只为救师父性命。\"

陈阿嬷犹豫片刻，终于点头：\"老身去备药浴，你...你且小心为之。\"

片刻后，沐清雨被安置在浴桶中，背部的毒掌印记已经扩散至整个背部，紫黑色的毒素沿着经脉蔓延。林小雨深吸一口气，低头吸附在那掌印中心。

苦涩带着血腥的毒液入口，林小雨强忍呕吐感，吐出一口，再吸。如此反复，直到口中再无苦味，只余血腥。陈阿嬷连忙端来一碗解毒汤，林小雨漱口后一饮而尽。

\"毒已吸尽，小姐应无大碍。\"陈阿嬷松了口气，\"你且回去休息，让老身照料小姐更衣。\"

林小雨点点头，然而在转身的一瞬，他看到了沐清雨背上那道纵横的旧伤，那是一道剑伤，狰狞而深，从右肩延伸至左腰。

这一夜，林小雨辗转难眠。他想起黑袍人所说的\"圣女血脉\"，想起沐清雨背上的剑伤，更想起那日在镜湖底的幻象。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旋转，却始终难以拼凑成完整的图景。

唯有一点他能确定——沐清雨为救他，不惜以身犯险，硬接魔教剧毒。这份恩情，他此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