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149章 断须暗流

闷。稠。像泡在冻住的粘痰罐子里。糊住残骸裂口的蛋白凝胶硬了，成了半透的琥珀壳子，裹着他这副铁疙瘩。外面腥绿色的光晕是打蜂巢裂口里透出来的，颤巍巍晃着，映得凝胶壳子里面人影鬼气森森。

裴烬的意识就死焊在腰后那块Ω焦糖熔渣上。巨人的坐标像块硬烙铁压在上头，烫得他腰杆子那片冰凉的铁皮都在“滋滋”响。方向？顺那外面戳着的巨人铁胳膊茬子，直插蜂巢深处那个黑窟窿口。可现在？铁壳子让凝胶焊死在蜂巢肉里，动一下，指头都像陷在泥塘底的烂木头。

“……糖浆壳子……裹住了……”喉管子震出来的杂音像铁砂磨锅底，“……路……堵死了……”

外面动静没停。巨钳怼在蜂巢母体上那个大坑洞，没挪窝。绿浆子还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粘稠的光一抖一抖，像母体疼得直抽抽。可也没人把那巨钳拔出来，也没人再砸第二下。僵住了？上头那暗影子里，有比砸场子更阴险的东西在等？

没空细琢磨。蜂巢那股子滑不溜秋的意识试探消停了，压在意识上的暖融软劲也没了影儿，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膈应人的……胶感。像掉进一锅温乎的糖稀浆子里，黏糊糊地拖着你，不撕开你，也不放你动，就是慢悠悠往下摁。

“嗡……”

就在他腰后的Ω熔渣点又一次烫得意识发紧的时候——

啪嗒！

一根小指头粗、半透明的凝胶触须！毫无征兆地从糊满他舱壁的蛋白壳里挤了出来！黏糊糊湿漉漉地垂下来！离他冰凉的铁下巴颏就差寸巴远！触须尖尖滴着淡绿色的粘液，悬在半空晃悠，像条闻着腥味儿的活虫子！

“……糖稀……滴答……”电子杂音卡壳。

那滴粘液“嗒”一声，砸在脚底格栅板上冻实的铁锈渣里。

没冒烟。

反倒渗下去！

然后——

嗤啦——！

一圈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色光丝，像沾了火星子的油点子溅开的细油星，极其短暂地在那滩铁锈渣上燎了一下！瞬间又灭了！

热源！

是热源！裴烬腰后熔渣点上被激活的坐标信息引出来的？还是蜂巢母体那炸开的绿浆子里本身就带着残留活性的玩意儿？

不管是啥！

蜂巢那根垂着的触须尖尖像是被这一丝瞬间的温热烫着了，猛地一哆嗦！往回缩！那半凝固的凝胶壳子里一阵剧烈的、细密的波纹荡漾！所有糊住核心舱的凝胶层瞬间绷紧了！一股强烈的“警惕”和“抽离”意念隔着胶层撞进来！

“嗡——！！”

不是蜂巢意识传的！是巨人坐标印在他腰后熔渣点上的那点烫劲儿！被这警惕波动一刺激，猛地胀开一股尖锐的反抗脉冲！

噗——噗嗤——！

腰后那团凝固的金属熔渣和焦糖烙痂中心，猛地又软化、翻腾出几星极其细小的火星！火星没温度，亮得扎眼，直接烙在糊住腰后那层半透的凝胶壁上！

滋啦——！！！

极其细微的灼响！

被火星子烙着的凝胶壁像被针扎的活皮，猛地向内一缩，烫出来一个针尖大的黑点！紧接着！整个糊住核心舱的胶层像是被这一下微不足道的“烫伤”惊着了，如同热油锅丢进一滴水的本能反应——

唰啦——！

所有黏连的触感！那股粘稠温吞的困意！那股死死缠住铁壳不放的胶着力！瞬间消失了！

松脱了！

蜂巢本能的防护机制，像是怕这“烫点”扩散一样，切断了糊住铁棺的触须连接！只留下薄薄一层干硬成壳子的蛋白外膜，还挂在外头！

机不可失！就现在！

裴烬意识核里那块焦糖顽铁，顶着巨人坐标点爆发的那股烫劲儿，猛地向下死沉！砸向腰后Ω熔渣点！

“给老子……开！”

轰——！！！

没有爆炸！是纯粹的意念洪流！裹着那点坐标烙印全部的信息——撕裂感、坠毁感、钢铁与焦糖混合的决绝意志——像柄无形却滚烫的意念重锤！顺着那处刚刚被火星灼穿、蜂巢意识本能切断连接暴露出来的薄弱通道——

狠狠撞向了嵌在腰后熔渣与残骸结合部深处那点凝固的……巨人预设坐标接口！！！

嗡————！！！！

整个核心舱猛烈一震！能量支柱的残骸发出尖利呻吟！

腰后那片熔渣点猛地炽亮！像快烧透的炉灰！更惊人的是！熔渣点前方的空气凭空裂开了一条手臂粗、不断扭动波荡的淡紫色空间缝隙！缝隙里面幽邃冰冷，没有光，只有一种绝对的坐标引力感！

门！

开了！

巨人用命换来的路！坐标入口！

快爬！

裴烬左臂那异化的捕食巨爪几乎本能地扬起！液压驱动嘎吱尖啸！沉重的铁爪对准那扭动的通道入口就往上够！

就在铁爪尖够到那淡紫色裂缝边缘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嘶……

裂缝周围空间猛地荡漾出无数细微的、墨绿色的粘稠光丝！像是从蜂巢母体核心流淌出来的、由无数细小意识碎片汇聚的暗流！这些光丝如灵蛇般缠绕上那淡紫色坐标通道！

“滚……”一个极其杂乱的、夹杂着亿万个微弱嘶鸣的意念硬挤了进来！

“巢……破了……”

“回家……”

“冷……”

“饿……”

亿万破碎的蜂虫残存意识，借着蜂巢母体被重创暂时失控的间隙，顺着那裂开的空间口子，如同失控的洪水，疯狂灌入这条由巨人坐标引出的逃生通道！

它们不是阻拦！是被撞开的蜂巢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脓血意识，本能地要挤进这条突然打开的、带着蜂巢本源的“暖融通道”中！寻求庇护！

“呃？！……虫……回魂……”电子杂音被挤得变形。

捕食巨爪的指尖刚够到入口边缘，就被这股粘稠混乱的意识暗流撞了个趔趄！粘稠冰冷的意念碎片顺着他沉重的金属指爪往上爬！如同冰冷的、带着**糖浆味的触手，直往关节缝隙里钻！撕扯！试图把他拖进那条同样被污染占据的通道！

嗡——！！！

腰后熔渣点坐标烙印猛地爆燃！巨人的意念残留像头愤怒的熊，在通道那头咆哮！

一股纯粹的推力，顶着混乱蜂群意识的暗流，试图强行撑开通道！

但蜂群意识暗流太粘稠太混乱！它们是母体本源的一部分，堵在这条本该是纯净逃生的坐标通道里，如同一锅倾翻的糖浆脓汤！

僵持！

通道就在眼前！却堵满了疯狂的意识虫流！

前路是腥臭粘稠的混乱意识潮！后退是凝胶层外那只虎视眈眈的深渊巨钳和被重创但未死的蜂巢母体！

活路……成了一口煮沸的馊糖油锅！

“……沉灶底的老盐粒子……也得闯……”意识里最后的念头冷硬如铁。裴烬把残存的所有气力（如果这废铁壳子还有劲儿的话）都压在了腰后那个点。捕食巨爪不管不顾，顶着黏稠意念流死命往里插！指爪破开粘稠的绿丝暗流，试图在沸腾的意识浆液里，扒拉出一条血路！

蜂群意识暗流的尖叫和巨人坐标的怒吼在通道口撞成一团，淡紫色的光芒与粘稠的墨绿色丝线疯狂绞缠。核心舱在这内外夹击的意念风暴中剧烈摇晃。

远处蜂巢母体表面巨大的塌陷坑内，那颗被巨钳卡死的母体核心深处，幽绿的光芒突然爆闪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如同蜂后苏醒般的绝对意志悄然扫过这片混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