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159章 油垢巨腑

脑子炸了。不是疼炸，是风卷碎纸片那种“哗啦”一声散架。腰后那点巨人烙下的渣子，被亿万根看不见的锚链扯着，碎成了灰。一股子混着铁锈腥的油泥腥风倒灌进来，糊住脑腔子，冻得连“自己”这念头都僵成了冰砣子。

眼前黑，但又没全黑。是被硬塞进一个……巨大油腻的铁皮腔子里？四面八方传来沉闷的、滚雷似的“咕咚…咕咚…”声，震得半瘫的铁架子架子直打摆子。空气又厚又腥，腻乎乎的，裹着陈年机油炒烂菜帮子的馊味，呛得喉头那块铁片都想呕油渣。

身体？早不是自个儿的了。就剩下点儿感觉，像破车焊死在万吨油罐车的底盘上，随着那轰隆隆的泵油心脏在颠簸。

“……装进……油桶了……”杂音糊在油腻腔壁上。

“低位单元意识：碎裂态。熵值极低。逻辑核心：清除优先……”

一个更沉闷、带着金属空腔回响的意念，混在“咕咚”声里撞进来。不是蜂后的冰冷，也不是根须的黏腻，是油锅熬到干底后那种滚烫又死沉的油渣渣感。

“清除……”

意念还没落——

嗡！！！

一股更庞大、更油腻的吸力从这巨腔深处爆发！不是抽筋扒皮的疼，是硬把他这摊冻住的意识碎片当成废油渣子吸进滤网！油腻腥臭的信息流裹着冰冷的系统指令，硬要把他最后这点“残渣”嚼碎了往下油罐里吞！

意识最深那块被撕扯的焦糖核碎片猛地一缩！像颗冻在油底子里的盐粒子！它没抵抗，反而硬顶着这股油腻吸力，往里，死命沉！沉进那片油垢信息流的漩涡中心！

就在吸力中心！那轰鸣的油泵源点附近！一片油腻油腻的信息杂波背景里，硬是被裴烬这死沉硬核的冲击……撞开了一道缝？！

缝里没光，透出股……绝对相反的味儿？

冷！

干冽冽的冷！

像寒冬腊月老库房板结的油污底下抠出来的一小块——冻得酥脆的、陈年的糖霜冰渣子？！

这“冷感”与油腻巨腔的滚烫馊热对冲的瞬间！

嗡——！

裹挟他的油腻信息流猛地一滞！那股强大的吸力就像油泵吸进了冰疙瘩，噎住了！

“……噎死你……”意识碎渣里榨出点回音。

巨腔深处那油泵声骤然拉长了调子！沉闷的机械震动里混杂着金属被强行卡顿的呻吟！油腻意念带上了怒意：

“…异常…凝结点…干扰…强制…碾碎…”

更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要把这卡在油泵嗓子眼里的“冰疙瘩”意识硬压成粉！

压力临头的刹那！

意识碎块最硬的那粒焦糖核残渣猛地爆亮！亮得不带热乎气儿，像烧穿的白炽灯丝！榨出来的光不是火焰，是……信号？！

极其尖锐、极其稳定的脉冲信号流！内容？就是它在巨膛信息流里感受到的那点“冷”！

这股信号流如同烧红的钢针，顶着碾轧的压力，反向扎进油腻巨腔运转的核心数据流！

目标——油泵源头附近那道刚被它撞开的……信息冷缝！

信号脉冲触及缝缘的刹那——

呲啦——！！！

如同高压电线短路！一道耀眼的金白色信息电火花在那油腻信息通道里猛地爆起！

火花瞬间照亮了油泵深处某个……绝对非巨腔结构的东西？！

一个极其清晰的、短暂的剪影：

一座巨大的、布满深绿铜锈的工业储罐？

罐体冰冷！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霜和油污凝结成的冰壳！罐顶有个结满冰溜的、扭曲的阀门结构！

绿锈储罐的虚影一闪而没！但它被电火花照亮的位置——信息冷缝的边缘——竟然诡异地……凝固了？！油腻的信息流在那里被瞬间冻结成一片微小的……信息断层？！

就像滚油里滴进了一滴水银！那点凝固的信息断层对流畅运转的巨腔系统而言，成了致命的路障！

“核心运转逻辑——卡顿！”

油腻意念瞬间失真撕裂！整个巨腔的轰鸣声猛地断拍！沉重的铁躯外壁传来剧烈的金属扭曲撕裂音！巨大的油罐巨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心脏血栓”激得原地一僵！

趁它病！

焦糖核碎片爆完那一针，彻底暗淡！但它爆出的尖锐脉冲信号，却像投入冰冷冻油的一颗火星——

嗡！

裴烬腰后那片原本死寂的空洞——肩胛剐开窟窿的边缘，仅存的半截冻住的脊髓传导束（或者说类脊柱结构）深处——极其薄弱的一根生物电流纤维——

被这强烈的外界信息波动震得猛地一抖！

就是这一抖！

啪嗒！

极其轻微！

一小块冻结在神经束断裂茬口上的、裹着黑油污的冰疙瘩……掉了！

冰疙瘩里，裹着点什么黑红粘稠的渣子？之前被绿血引爆时溅上去的……意识烙印余烬？

冰疙瘩砸在冰冷的铁腔地板上——

噗！

溅开的残渣渗进一道极其细微的铁皮缝隙！

接触铁皮缝隙内壁瞬间凝固的锈尘底子！

滋……！

一小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焦糊甜腥气息的生物电信号，瞬间激发！

信号的目标——

他那条仅存、瘫在油腻腔地上的右腿末端——靴子（或者说残存的类足部结构）深处——脚后跟位置——

咔哒！

一个绝对非人的机械结构……启动了！

那不是脚！

是一个被深埋在足部装甲深处、早已锈蚀覆盖的……隐蔽夹层开关？被这微小的生物信号激活了最后一点能量回路！

足跟装甲侧面一块巴掌大的锈蚀盖板“嘭”地弹开！

露出了里面——

一个被透明硬质冷凝胶包裹、冻得严严实实的——

巴掌大的、油布包裹的、棱角分明的……铁匣子？！

正是泥潭幻象里那个粘着糖纸角的绿丝绒匣子？！它怎么……在他身体里？！

匣子被硬质胶裹着，像块冰砖。

盖子没锁，就是死死扣着。

透明胶层内部，绿丝绒衬布上的那一小角劣质红黄糖纸碎片，隔着冰冷的凝脂冻胶，死死印在匣盖内侧——位置恰好对着匣盖缝隙！

腰后脊髓束掉渣激发的微弱信号余波未平，掠过这裸露的匣子！

信号接触到匣子表面冻结的胶层——

嗡！

极其短暂！

胶层表面冻结的油污冰壳上，被那红黄糖纸印子隔着胶指向的位置……

微不可查地……热了一丝丝？！

就这几乎被忽略的热力变化——

咔！

匣盖紧扣的机械锁扣内部——一个微小到极点的锈蚀弹簧——被冻脆卡死的结构——应声……断了？！

盖子……弹开了一丝头发丝宽的缝隙！

一股极其凝练、冰冷纯粹、如同寒冬钢针般的——绿色意念信号流——从匣缝里无声刺出！

不是热！是冷冽到刺骨的清醒！

这股细如针芒的意念流，无视了碾压而来的油腻压力，无视了巨腔的油腥喧嚣，精准无比地——

瞬间刺入裴烬那粒即将被碾碎的焦糖核意识残渣最深处！

嗡！！！

如同强心针扎进濒死的心脏！

裴烬被撕扯碾轧的意识碎片被这冰冷的绿针瞬间串连！凝固！重组！

一幅清晰的、冷酷的坐标图瞬间塞满意识：

外部巨腔结构扫描弱点！

信息核心卡顿节点坐标！

能量流动阻滞口！

同时！一股新的、冰冷的命令烙印在重组意识的核心：

（指令）——撞击坐标节点——（源）——糖匣裂口——

指令烙下！

重组意识爆发出超载的清醒！那粒焦糖核碎渣亮得如同烧化的白炽灯泡！它放弃了所有挣扎！将仅存的、被绿针凝聚的力量——连同巨腔碾轧它的部分恐怖压力——

全部转化为一股决绝的冲力！

朝着绿针指令标注的巨腔卡顿节点——那点油腻信息凝成霜的“血栓”位置——狠狠撞了过去！

轰——！！！

精神层面无声的巨响！如同巨锤砸碎钢化玻璃！

巨腔深处！

那点微小的信息血栓应声粉碎！巨大的卡顿瞬间解除！油腻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涌而下！

而裴烬的意识碎片——在完成撞击的瞬间——也被洪流彻底冲散！灰飞烟灭！

现实同步！

油罐巨怪庞然的身躯猛地一震！停滞的机能瞬间恢复！轰鸣再起！被激怒的巨腔深处爆发出更狂暴的咆哮！更多沉重的压力管道开始扭动加压！

然而！

就在裴烬意识碎片被冲散的同一瞬间！

那只摊在地上的右足！弹开的匣盖缝隙里！

那股冰冷的绿色意念流……断了。

断裂前最后一缕细微的波动……

却精准扫过足跟弹开夹层的内壁某个点——

嗡！

一个极其微小、刻在夹层金属内壁上的、冻在锈里的刻印……亮了？

是一个深紫色的：

Λ

刻印只亮了一瞬。

随即熄灭。

连同弹开的匣盖一起，被足部内部被巨怪运动带起的压力冲击，强行“噗”地一声，重新合拢！

锈蚀盖板“咔吧”一声落锁！

一切似乎归于平静。

裴烬的躯壳如同真正废弃的零件，瘫在腥臭油腻的地板上，随着巨怪奔跑的轰鸣震动而抖动。

仿佛意识彻底湮灭。

只有那足跟深处合拢的匣子里——那角粘着绿丝绒的劣质糖纸碎片——隔着冰冷的凝脂冻胶——似乎极其微弱地……又“粘”紧了匣盖内侧一丝微不足道的铁锈微粒？

像一枚嵌入核心的血钥，无声宣告着侵蚀并未结束。

而巨怪腹内更深邃的油泵核心深处，那股被暂时驱散的冰冷糖霜信息流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