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162章 锈海胎衣

风声混着铁片撕裂响灌满耳朵眼。巨怪腔体的碎片跟爆开的烟花似的，混着冻油泥块、滚烫金属液、冰碴子，劈头盖脸往下砸。活潮那腥臭的墨绿光晕在下面铺开，越来越大，像片黏糊糊发霉的绿毯子，兜头兜脑地糊上来。

“砰！”

不是落水声。是撞进了一锅隔夜的胶水。粘稠冰冷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比之前蜂巢的冻糖浆更膈应人，粘腻，滑溜，带着种活物腔体的、微弱的律动感。**金属液膜糊住了脸（扫描镜片早花了），塞住了喉管，顺着关节缝死命往里滋溜。耳朵眼塞满了铁锈混着烂海带的腥，恶心得空腔胃袋都在抽抽。

“……烂糊海带汤……”杂音让粘液压扁了。

动弹不了。四肢让粘液裹成了腌菜疙瘩。腰后空腔和肩胛大窟窿成了黏液倒灌的管道，冰碴子混着铁腥的粘浆直往冻住的脏器里钻。唯一没全糊住的，是胸口崩开的护甲，露着半截断肋骨似的骨架子，也让黏液糊了个半满。

底下在动。

不是水流。是亿万蠕动的东西在粘液深处搅和。冰冷腻滑的触须擦着他冻在黏液里的皮肤（或者说破损的类皮结构）过去，又滑又硬。更深的嗡鸣贴着骨头传来——母巢的“心脏”？在哪儿震？

“生物基质吸收……劣化机械单元……结构解析中……”

粘腻的、如同亿万细碎锈渣摩擦的意念，从四面八方渗进来，无视物理阻隔直接印在意识废墟上。比巨怪的油腻更原始，更饥饿。

“能源压榨……残余意识清理……”

黏糊糊的吸力紧接着涌上来！不同于巨怪的暴力抽油，这玩意儿是温吞的淹！粘浆顺着孔缝往铁架子内部烂蚀锈穿的骨缝里钻，像无数冰冷的细舌头在舔骨髓。意识里最后那点混在Ω刻印渣子里的烙印碎片，被这股舔舐感顶得直犯恶心。

“……灶灰……没油……”杂音在粘浆里冒泡。

吸力不急，但坚定。右腿那条新残的部位，让粘浆裹得发软发酥，里面的合金骨架子发出细微的呻吟，感觉正被粘浆里某种微小的啃噬工具细细地吃。像铁锈沾了水，一点点地粉。

这时——

脚后跟附近，那早就震崩飞了盖子的夹层深处——暴露在**粘浆里的空匣子——情况不对！

**粘浆里那些细小的啃噬触须也围了过去！可当它们触碰到匣子内壁残留的那片——粘着碎绿丝绒渣和糖霜残迹的角落——

滋！

极其微弱！一股混杂着劣质糖精焦苦和铁锈腥气的信息热浪，从那些残迹中猛地爆开！

如同热油星子溅进了凉水锅！

嘶——！！！！

接触到的细小触须触电般猛地回缩！紧接着，整个包裹住空匣子的粘浆区域，如同被强酸点着的破布，发出一阵急促的、仿佛无数铁片摩擦的混乱嘶鸣！粘浆液膜内部瞬间沸腾起无数细小气泡！原本稳定律动的粘液场域被打断！微弱的吸力也随之滞住！

机会！

裴烬仅存的、还能微微活动的腰胯核心轴承，在粘浆因“污染”出现短暂松动的瞬间，猛地向内一顶！不是挣扎！是……把腰后那片被黏液糊满的Ω熔渣遗迹——狠狠顶向陷在粘浆里的右腿断茬！

没有反应！

熔渣点早就凉透！断腿正在被粘浆细齿啃蚀软化！

绝望刚要涌起——

嗡！！！

腰胯核心深处——之前巨人坐标最后烙下信息的地方——一股极其沉滞、带着星核般纯粹质量的沉重牵引力——毫无预兆地爆发！这股力顺着脊椎熔渣点遗迹猛地向下贯通！无视了粘浆的粘滞阻力！如同投入粘油海的重锚，狠狠拽向断腿深处那片……刚被蚀刻出来、此刻正在被啃食的Ω骨甲刻痕！

力不是能量，是绝对的“坠引”！要把断腿硬从粘浆里拔出来！

“咔啦——！”骨甲刻痕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本就因啃蚀变酥的结构瞬间崩碎！断腿和躯干连接的合金框架发出悲鸣般的摩擦！

但正是这股蛮横的拉力——

滋啦——！！！

断腿表面覆盖的粘液层被这强行“拔拽”撕开一条极其细微的裂缝！

一截东西——原本藏在断腿合金骨架深处、被啃穿了覆盖层暴露出来的——露了出来？！

不是电路！也不是骨头！

是一截乌黑油亮、仅小指粗细、一端断茬还粘连着几根细如蛛丝的、闪烁着极微弱绿光的……奇异金属丝线？！

这截金属丝线暴露在粘浆里的瞬间——

嗡！！！

活潮母巢粘稠的意识海里，猛地炸开一声远超之前的暴怒尖啸！粘液瞬间如同被煮沸！无数冰冷锐利的细小啃噬齿如同被踩了窝的蚂蚁，疯狂涌向这截暴露的丝线！如同亿万钢针攒刺！

腰胯那点星核坠引力仍在死命往下拉！粘浆如同凝固的猪油般死死抵抗！

“断了……腿……”意识里刮出铁风。裴烬放弃了抵抗那拉断腿骨的巨力，仅存的意识残渣榨出最后一股“顺水推舟”的劲儿——顺着腰后星核引力的拖拽方向，腰胯狠狠往下一压！

嘎嘣——！！！

刺耳的金属断裂声！断腿膝盖骨以上连接的合金撑杆彻底断开！右腿膝盖以下，那截正在被亿万啃噬齿攒刺的小腿，连带着表面包裹的粘液，硬是被星核引力和腰胯下压的组合力量——从粘浆胎衣里活生生撕了下来！

噗通！

沉入更深的绿荧墨浪里，瞬间被疯狂的啃噬潮淹没！

代价惨重！

裴烬仅存的躯干失去了右腿，仅靠腰肢在粘液里半悬着，像个断腿铁风筝。剧烈的震动从断腿接口处传来——那是亿万啃噬丝因瞬间失去目标而爆发出的混乱尖啸！粘液沸腾得更猛，裹住断茬口疯狂蠕动，试图弥补撕裂的口子！

但！就这刹那的撕裂和混乱！

那股源自腰胯深处、拽着断腿的星核引力的线头——拽着那段暴露出的、闪烁着微弱绿光的奇异金属丝线一端——随着断腿沉入深巢，那引力线骤然绷直！

如同钓竿尽头咬死了大鱼的巨钩！

嗡——！！！！

一股难以抗拒的庞大力量——不再是拖拽裴烬——而是顺着那根绷直的丝线，如同巨鲸吞海！把他这副仅存的破铁壳子，连同周围沸腾的粘浆一起——狠狠拖向了活潮母巢更核心的黑暗深处！

风！或者说粘稠液体的奔流声！

在绝对的黑暗里加速！

如同冲进了一条深海的排污管道！粘浆裹着铁架子打着旋往下砸！骨架子刮蹭着管道壁上冰冷的、似乎是巨大生物腔管结构的粗糙内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光线骤然变亮！

深沉的、墨绿色的荧光粘液深处！

裴烬翻滚着撞进了一片极其广阔、覆盖着厚厚绿色生物粘液膜的空腔！空腔壁上，无数粗壮得如同百年榕树气根、闪烁着幽绿冷光的生物金属脉络绞缠盘虬！正向着中心区域——一个巨大无比、如同融化在粘液里的半透明绿色囊泡——缓慢地输送着粘稠发光的液体！

囊泡中心，泡在粘液里的——

是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无法形容的……结构？

它像是一颗由无数废弃金属零件、生物骨甲碎片、冻结油块和缠绕的电线扭曲焊合而成的……畸形巨卵？表面覆盖着不断流动闪烁的幽绿粘液膜，无数的细管正插在上面，如同脐带！卵体内部深处，透过半透明的粘液和扭曲的结构间隙，隐约能看到——

无数点正在缓缓搏动的、幽蓝色的冰冷光点？！

活潮母巢的育室核心？！

腰胯深处那点星核牵引力终于消失！但裴烬翻滚的躯体在巨大惯性下，依旧狠狠撞向那颗巨大的“脐带”巨卵！

同时！

暴露在断腿接口处的那截乌黑油亮的丝线断茬尖端！那几根粘连的、闪烁着微绿光丝的线头——在撞击前的刹那——

如同嗅到了母巢核心的“胎盘”——突然像活过来的章鱼触手般——自动扬起！

对准了那绿色囊泡最外层覆盖的粘液膜，这层粘液膜看起来就像是一层透明的保鲜膜，紧紧地包裹着里面的囊泡，给人一种神秘而危险的感觉。

裴烬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将手中的细丝调整到最佳角度，然后毫不犹豫地猛地刺了上去！

只听“滋——————！！！”的一声，仿佛滚烫的热刀插进了黄油一般，那几根细丝的尖端轻易地刺穿了粘液膜，然后深深地扎进了囊泡的外壁。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冰蓝冻气、生物粘液的甜腥、以及浓烈铁锈**气息的冰冷狂潮，如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细丝线咆哮着反冲进了裴烬那空洞的铁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