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226章 蓝喉焊膛

光。

冰冷。凝练。蓝得发紫。

像淬过液氮的针尖扎进眼球。

裴烬攥着那截扭曲的管道残骸，指骨处的暗紫金属装甲被映得发乌。巨人残骸内部的压迫感丝毫未减，那股铁锈混合冷却血液的腥味更浓了，混着之前金属熔融后的臭氧焦糊气，沉甸甸地压在胸腔（或者说护甲下的液压循环系统）里。

腰后那枚钥匙孔沉寂着，冰冷的金属腔体边缘紧贴着内衬软甲，像块冻硬了的青砖。

老方那声“挖宝”还在破铜喇叭筒里嗡嗡回响，带着点藏不住的焦虑：“……小哥儿？里头啥样了？别是让铁渣子埋了喘气吧？应个声！”

“……没……埋……”裴烬喉部的滤芯震膜传出干涩的低频震荡，在死寂的钢铁腔体里撞出沉闷回音。眼窝里深嵌的扫描晶体功率推高，冷蓝光谱线死死锁定刚刚砸出来的窟窿深处。

光源就在里面。

不是预想中炸膛锅炉的翻腾熔炉光，也不是什么巨大设备的指示灯。那光是凝固的，稳定的，如同嵌在绝壁深处的一块巨大蓝宝石的内蕴光晕。光晕扩散出来，照亮了窟窿边缘撕裂扭曲的管线断面和覆盖其上的、凝结成细密霜花的冷凝金属灰。

他压低重心，沉重的金属靴踏在倾斜的舱壁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落一片铁锈渣子。肩甲蹭着那半截砸开又被拽出来的扭曲管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蹭下厚厚一层腥腻的铁灰色油泥混合物。他矮身，从那窟窿钻了进去。

里头的空间比预想中局促。像个巨大的金属胃袋被生生撕开了豁口，胃壁则是层层叠叠、被严重损毁、冻结扭曲的复合合金框架。框架的空隙间填满了冰冷坚硬的暗紫色胶质凝固物，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宇宙尘霜。而那光源——

就在正前方！几米远！

一颗巨大的、扁球形的结构！

结构直径约三米，边缘轮廓如同被锻炉巨锤狠狠砸瘪后又硬拗出的不对称扭曲。表面覆盖着一层非金非石、类似光滑深色琉璃的物质，此时正由内而外散发着稳定冰冷的幽蓝光芒。

蓝光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更加深邃、核心处似乎缓慢旋转的——六边形螺旋孔洞？！孔洞边缘凝固在琉璃般的材质里，深邃得仿佛能吸走视线，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嘶……铁耗子钻进炉膛眼儿了？”老方声音压低了，像是怕惊动里面，“啥炉心？蓝汪汪的，怪瘆人！”

“……不像……炉膛……”裴烬扫过那深蓝琉璃表面，扫描线沿着扭曲的轮廓勾勒，“……像……锁……封死的。”

他拖着沉重的腿甲走近。地面是倾斜的，铺满凝结的尘埃颗粒和暗紫色胶冻块。一步下去，“嘎吱”作响，像踩在冻透的油渣上。

离那蓝光结构还有一步远。冰冷的压迫感隔着装甲都能透进来，腰后钥匙孔附近隐隐泛开一丝细微的酸麻感，像是靠近强磁场的细微反应。

就在他调整重心，准备仔细探查那核心的六边形螺旋孔洞时——

咔嚓！噗呲——！

脚下！一块冻实了的暗紫胶冻块毫无征兆地碎裂！碎块崩飞！露出底下掩盖的一个——拳头大的小窟窿眼儿？！

窟窿幽深，斜向下不知道通往哪里。

更惊悚的是！

一股极其浓郁、腥甜发腻、带着铁锈味但更刺鼻的怪异油腥气，猛地从窟窿眼里喷了出来！

“操！……啥味儿？！”老方声音瞬间炸毛。

与此同时！

腰后钥匙孔深处！那冰冷的金属腔壁猛地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尖锐到如同针扎的灼热刺痛，毫无预兆地沿着脊柱瞬间窜到了后脑勺！

“——呃！”裴烬闷哼一声，身体僵硬了半拍！

就在这刹那！

嗖——！！！

一道细长、惨白、覆盖着厚厚冰晶凝结物的——金属触须？！——从脚下那个小窟窿眼里闪电般弹射出来！！！

触须末端裂成四瓣吸盘，内部结构是森森交错的螺旋冰钻头齿！带着绝对的、冰冷的解析意图！目标精准无比——

直指裴烬因为刺痛僵住身体而暴露出来的——

腰后那枚钥匙孔的位置！！！

速度太快！快过思考！

滋啦——！！！

锋利的冰触须尖锋狠狠擦过腰侧装甲边缘！冰晶混着装甲涂层被刮下一片！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恶鬼的指甲！

裴烬在千分之一秒内强行拧腰！沉重的躯体在倾斜地面硬是转了半尺！但那触须吸盘极其灵活，一扭就调整方向！冰钻尖齿几乎贴着腰后钥匙孔那冰冷的凹陷边缘掠过！一股冰冷的能量波动瞬间笼罩孔洞！腰后那灼痛感陡然加剧！

“小哥儿？！”老方在外部尖叫。

“没……事！”裴烬低吼，反应快到极致！那只刚才用来砸墙、布满棱角的左臂猛地抬起，护甲包裹的沉重手掌（或者说更像是粗犷的金属动力爪）不是抓向触须，而是狠狠朝着脚下那个喷射腥甜油腥气的小窟窿眼——猛地砸了下去！！！

哐当——咔嚓——！！！

冻硬的暗紫胶冻块和底下不知道是什么的脆硬物质被蛮力砸得粉碎！窟窿瞬间塌陷扩大！那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腥甜油腥气如同揭开盖子的馊油坛子，猛地喷了裴烬半身！

那根袭击的冰触须似乎被来自源头的冲击干扰，动作一僵！

但更可怕的是——

窟窿深处！伴随着胶冻层的塌陷！

嗡——嗡——嗡——！！！

更多类似的、覆盖冰晶的惨白金属触须，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盲鳗，从黑暗中猛地探了出来！在塌陷的窟窿口疯狂扭曲、搅动！每一根都在贪婪地锁定着腰后钥匙孔散发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信号源的活性？！

“操你姥姥！虫子窝？！”老方在外面显然听到了动静，破口大骂，“小哥儿！炸了它！炸了这帮铁线虫！”

炸？在这里炸？巨人残骸本就结构不稳，内部爆炸无异于自毁！

腰后的灼痛和冰冷交织更盛！钥匙孔像是成了冰冷的靶心！裴烬看着那些疯狂舞动、覆盖冰晶的惨白触须，它们的行动轨迹带着一种极其精准的协调性，目标明确地刺向他腰后！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直冲天灵盖——这不是单纯的袭击，更像是某种沉睡的防御\/解析系统的激活！

就在这时！

他那砸开窟窿的左手，沉重的动力爪嵌在碎石胶冻里——爪心位置被刚刚喷溅的粘稠油腥液体糊了个正着！油腻腻的，腥甜刺鼻。冰冷的液体中混杂着细小的金属碎屑和……几粒极其细微、早已干涸发暗的劣质糖纸印刷色渣？！

污渍糊在冰冷的爪甲上，冻得快梆硬了。

可就在这摊冻污秽的核心——

一点极其极其微弱的温热？！

如同烧红的针尖点在了冻油层上！

极其极其短暂地……

透了过来！

触感……像是一段被封存的……信息碎片？！？

嗡——！！！

腰后钥匙孔深处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了脊椎骨！痛得他眼前一黑！但这剧痛同时带来的，是一股无法言喻的、狂暴的——

认同感？！

那摊糊在金属爪上的污秽冻油，仿佛成了引燃的信物！他腰后那沉寂的钥匙孔，在这污秽的沾染和剧烈的灼痛双重刺激下，像是被强行唤醒了最深层的指令！

没有犹豫！

借着这股剧痛与狂暴的本能驱使！裴烬那只沾满腥臭冻油的沉重金属爪，放弃了防御那些袭来的冰晶触须！而是带着砸穿一切的蛮力，对准前方那散发着幽蓝冷光的、巨大琉璃结构扭曲表面——

那个核心的深邃螺旋孔洞——

狠狠砸了过去！

“——开！！！”

哐——当————！！！！！

震耳欲聋的撞击如同巨钟被撞响！凝固的蓝光琉璃结构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呻吟！无数裂纹瞬间在光滑表面炸开！如同破碎的镜子！

撞击点！巨大的琉璃物质被砸得向内凹陷、碎裂！金属爪深深嵌入了核心！那摊腥臭冻油和糊着的糖渣色屑瞬间被挤压、摩擦、在碎裂的琉璃裂纹间……

如同烧熔的焊锡般……

呲啦——！！！

爆发出极其刺眼的！

浓稠滑腻的！

暗金色铁锈光芒？！

光芒爆开的瞬间！

那根根袭向他腰后钥匙孔、覆盖冰晶的惨白金属触须！如同被无形的强酸泼中！瞬间发出刺耳的、高频的、如同亿万只冰针碎裂的尖啸！所有触须猛地痉挛、收缩！疯狂地试图缩回那个塌陷的窟窿深处！

腰后钥匙孔的剧痛也在这金铁光芒爆发中骤然锐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也就在这光芒四射、尖啸震耳的混乱当口——

滋——嗡——

一个全新的、更加低沉、带着金属结构剧烈应变发出的鸣响，从被砸裂的琉璃结构的更深处传来！蓝光结构核心那个深邃的螺旋孔洞内部！刚刚还缓慢旋转的黑暗核心，此刻如同被激活……不，更像是……被强行改变了运转模式？！

洞口的螺旋结构发出了实质性的幽蓝冷光！光芒不再稳定，开始急促闪烁！仿佛一只被强行撬开了颅骨、暴露在外的……冰冷大脑？在发出急促的警告信号！

扫描器透过碎裂的琉璃缝隙，拼命聚焦孔洞深处——旋转的螺旋中心处，幽蓝光芒汇聚！

一个极其微小的、轮廓边缘开始变得清晰具体的结构！正在光芒中心……

极其缓慢地……

升了起来？！

形状……扁方……带着弧度……

颜色……暗紫……

表面……似乎布满细微的几何刻痕？……

隐约……

像一枚……

被放大亿万倍的……

锈蚀的……

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