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34章 校准失败

“呃……操……”

冰冷的指令像高压电焊枪，狠狠捅进裴烬的烂泥“脑子”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归墟特有的死寂焊渣，把他那点刚聚拢的、属于“裴烬”的意志火花滋啦滋啦地烫灭！

“坐标……锁定……”

“错误……偏移……修正……”

“执行……空间……校准……”

冰冷的电子音碎片在意识里疯狂打桩！身体？操！这他妈还叫身体？！深灰色的粘稠泥浆像被灌进了预设程序的混凝土搅拌车，完全不听使唤！粘稠的玩意儿无视他的咆哮和抗拒，自顾自地疯狂蠕动、堆叠、收缩！

骨头？没有！肌肉？扯淡！但他就是能“感觉”到无形的模具在强行挤压他！泥浆被捏成粗壮的大腿轮廓，堆出臃肿的躯干，顶起一颗不断翻滚冒泡的、没有五官的泥浆脑袋！核心那点幽蓝光点像个被强行按亮的劣质灯泡，成了这具提线木偶唯一的“心脏”，疯狂泵送着冰冷的指令能量！连体表那些蔫了吧唧的暗红血管都被这蛮力激活，不甘心地搏动着猩红的光，像寄生在电路板上的故障灯。

人形巨人？

去他妈的人形巨人！

这就是个灌满了烂泥、通了电的归墟提线木偶！

“停……停下！老子……不是你的玩具！”裴烬的残念在指令洪流里艰难地冒泡，像溺水的蚂蚁。屈辱！比被塞进集装箱、被当盆栽还他妈屈辱！连自己这滩烂泥的造型权都被剥夺了！

他拼命想夺回控制权！用意志去撕扯那冰冷的指令线！深灰色的泥浆在巨人轮廓内部疯狂翻涌、鼓胀，试图撑破这无形的模具！幽蓝光点在他的挣扎下剧烈闪烁，输出变得不稳定！暗红血管更是如同找到了突破口，贪婪地吮吸着指令能量和裴烬暴怒意志逸散出的混乱波动，搏动得越发狂躁！

巨人刚具雏形的右臂猛地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抡！粘稠的泥浆拳头狠狠砸在头顶一根锈迹斑斑的粗大管道上！

哐当！！！

金属管道发出痛苦的呻吟，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粘稠的深灰色泥浆和剥落的铁锈簌簌落下！

“目标……形态……不稳定……”

“指令……冲突……检测到……高活性……污染……”

“执行……次级协议……压制……污染源……”冰冷的电子音在裴烬意识里响起，带着一丝被干扰的杂音。

压制？压你妈！

裴烬的暴怒被彻底点燃！更多的记忆碎片被这“提线木偶”的屈辱引爆：被监察者当虫子捏碎的冰冷……灰烬层下绝望的蠕动……通风管道刮骨般的摩擦……被塞进花盆的荒诞……还有集装箱里骨头被压断的幻痛……

所有憋屈！所有愤怒！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原始的毁灭冲动——撕碎这具身体！连同那该死的指令一起！

“吼——！！！”

无声的咆哮在巨人内部炸开！深灰色的泥浆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物，猛地向上炸裂、沸腾！核心的幽蓝光芒被这狂暴的意志冲击得瞬间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体表那些暗红血管如同吸饱了血的蚂蟥，猩红光芒暴涨！

撕拉——！！！

巨人刚刚勉强凝聚的左腿，从膝盖部位猛地……撕裂开来！粘稠的深灰色泥浆混合着刺目的猩红能量，如同溃堤的污血，疯狂地向下流淌、喷溅！巨大的左腿瞬间失去支撑，泥浆构成的“骨骼”和“肌肉”寸寸崩解，巨人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左侧……倾斜、垮塌！

轰隆！！！

半具泥浆巨人的残躯如同融化的蜡像，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面上！粘稠的泥浆四溅！地面被砸得凹陷变形！核心的幽蓝光点在这剧烈的失控中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传递出强烈的警报和混乱！

校准失败！

指令压制被狂暴的反抗和暗红的污染强行撕裂！

巨人……瘫了！

一半勉强维持着跪姿（如果那算跪姿），深灰色的泥浆躯干剧烈起伏、沸腾，如同随时会彻底炸开的气球。另一半则彻底化作一滩粘稠的、混合着深灰和猩红的烂泥，在地面上缓缓流淌、扩散。体表的暗红血管如同胜利的毒蛇，在流淌的泥浆中兴奋地搏动、蔓延，贪婪地吮吸着逸散的混乱能量。

整个地下空间一片狼藉。金属网格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溅满了粘稠污秽的泥点。粗大的管道上还留着狰狞的凹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深褐色液体残留的甜腥和暗红污染的腐朽气息。

死寂。

只有巨人残躯泥浆沸腾的“咕嘟”声，和暗红血管搏动的微弱“噗通”声。

裴烬的意志烙印在混乱的泥浆里艰难喘息。赢了？不，是两败俱伤。指令被强行中断，但身体也彻底失控，变成了一滩更烂的烂泥。暗红污染趁虚而入，像癌细胞一样疯狂扩散。

就在这时。

嗒。嗒。

轻微的脚步声在狼藉中响起。

那个小女孩，踩着溅落的泥点和金属碎屑，走到了瘫倒的巨人残躯面前。

布满蛛网白翳的镜片，平静地“俯视”着脚下这滩沸腾的、深灰与猩红交织的失控造物。目光在巨人勉强维持的半边躯干、核心那明灭不定的幽蓝光点、以及地面上肆意流淌蔓延的暗红污染区域之间，缓缓移动。

没有愤怒。

没有失望。

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冰冷的专注。

她缓缓抬起沾满污渍的小手。

这一次，没有指向裴烬。

而是……伸向了自己鼻梁上那副布满裂痕的黑框眼镜。

食指的指尖，极其精准地……点在了镜框边缘。

那个位置，正是之前镜片上无声蔓延开来的、最深邃的那道裂痕的……起点！

动作很轻。

轻得像羽毛拂过冰面。

然而——

咔嚓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冰层断裂的……碎裂声，在死寂的空间里骤然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的！

是直接作用在裴烬存在本质上的声音！

随着这声碎裂，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裴烬混乱的意识堤坝！

他“看”到了！

那副黑框眼镜……镜片深处！

那两道由无数精密旋转的幽蓝立方体构成的……规则之锁！

就在她指尖轻点的位置！

那道深邃的裂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哗啦啦——！！！

无数道更加细密、更加深邃的裂痕，以她指尖轻点处为中心，如同疯狂的冰裂纹，瞬间……炸裂般蔓延开去！瞬间爬满了整副镜片！

镜片深处，那两道幽蓝立方体构成的精密规则之锁，在这毁灭性的裂痕蔓延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结构彻底崩解的哀鸣！细密的幽蓝立方体如同被巨力撞击的精密齿轮，瞬间扭曲、错位、崩飞！锁链……被强行撕裂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存在感”，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深渊巨兽睁开了独眼，从小女孩纯黑眼眸深处那被撕裂的锁链缺口中……泄露了出来！

仅仅是一丝！

嗡！！！

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棺，猛地……彻底凝固！

不是之前那种暂停攻击的“暂停”！

是一种更加霸道、更加绝对的……万物归寂！

空气停止了流动。

飘落的灰尘定格在半空。

巨人残躯沸腾的泥浆瞬间凝固成怪异的雕塑。

地面上流淌的暗红污染如同被冻结的污血。

连裴烬那混乱的意志烙印，都在这一瞬间，被这绝对的“寂”……强行冻结了！

唯有那双镜片彻底碎裂、露出后面一片深邃无垠、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星璇生灭的……虚无之瞳的小女孩，静静地站着。

沾满污渍的指尖，还点在镜框边缘。

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眼眸，透过碎裂的镜片，穿透凝固的空间，平静地……注视着瘫倒在地、如同被冰封标本的……那半具泥浆巨人的残骸。

目光深处，那泄露出一丝的、属于“观测点”的绝对意志，如同冰冷的探针，穿透了凝固的泥浆，精准地刺入裴烬被冻结的意志烙印核心。

一个冰冷的、纯粹的、如同宇宙法则般的意念，直接烙印在冻结的思维里：

【实验体……裴烬。】

【归墟信标载体……钥匙孔临时端口……】

【污染耐受度……超出预期……】

【指令冲突……形态崩溃……数据……记录……】

【威胁评估……动态更新……】

【下一阶段……观测……继续。】

意念落下。

如同按下了播放键。

嗡鸣声、泥浆沸腾的咕嘟声、暗红血管的搏动声……瞬间回归！

凝固的空间恢复了流动！

灰尘继续飘落！

巨人残躯的泥浆再次沸腾！

地面的暗红污染继续蔓延！

仿佛刚才那万物冻结的一瞬，从未发生。

只有小女孩鼻梁上那副彻底碎裂、布满蛛网裂痕的黑框眼镜，以及镜片后那双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纯黑眼眸，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她缓缓放下手。

沾满污渍的指尖，随意地拂过巨人残躯流淌在地面的一小滩粘稠泥浆。

然后，沾满灰烬的赤足迈开。

嗒。嗒。嗒。

平静地……绕过地上那滩失控的烂泥和蔓延的污染。

走向这片巨大机械坟场……更深的黑暗。

留下身后，半瘫的泥浆巨人残躯在沸腾的泥浆和猩红的污染中疯狂挣扎、咆哮。

核心深处，一点冰冷的烙印，如同刺入灵魂的冰锥：

实验体……裴烬。

观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