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月人 第38章 污染警报

冷。

碎。

像被扔进碎纸机绞了八遍又扔进冰柜冻透的纸屑。

裴烬的“意识”连渣都算不上，就是亿万点漂浮在冰冷死寂空气里的……尘埃。深灰色的、夹杂着微弱幽蓝光点和诡异猩红丝线的尘埃。视野（如果那能叫视野）是旋转的、失焦的万花筒，无数个微缩的、扭曲的倒影：剧烈震荡的幽蓝控制核心、布满锈迹的巨大金属穹顶、远处惨绿指示灯爆碎后的焦黑痕迹……还有他自己——无数个微小的、混乱的、飘散的“自己”。

疼？感觉不到了。连愤怒都稀薄得像真空。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扬了、随风飘散的冰冷麻木。K-7……垃圾场……老子……记住了……最后那点念头像沉入深海的石子，连个涟漪都懒得泛。

一点残念在几粒粘在一起的尘埃里挤出个泡，立刻被冰冷的气流吹散。观测？全域追踪？随便吧。都碎成宇宙背景辐射了，还能怎么追踪？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刺耳！尖锐！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捅进耳膜！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巨大的钢铁坟场炸响！不是之前的电子音！是更高亢！更疯狂！带着一种大难临头、灭顶之灾降临的……歇斯底里！

【全域污染警报！全域污染警报！】

【污染源识别……裴烬……残骸尘埃云……】

【污染类型……混合态……高熵……高活性……强侵蚀……】

【扩散速度……指数级增长！】

【威胁等级……灭世级！重复……灭世级！】冰冷的电子广播音彻底变了调，尖锐、急促、充满电子杂音，像坏掉的防空警报在死命嘶吼！

警报响起的瞬间！

嗡！嗡！嗡！嗡——！！！

整个地下空间的光线猛地……变红！不是柔和的暗红，是刺眼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绝对不祥的猩红！粘稠的红色光芒从头顶巨大的金属穹顶、从四周厚重的金属墙壁、甚至从脚下扭曲的网格地面……渗透出来！将整个巨大的钢铁坟场染成了一片……沸腾的血海！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灼热！带着一股浓烈的……臭氧烧焦和金属锈蚀被强酸腐蚀的刺鼻恶臭！猩红的光芒如同实质的液体，沉重地压在每一粒漂浮的尘埃上！

裴烬感觉自己的“尘埃”身子像被扔进了强酸池和微波炉的混合体！猩红的光芒穿透深灰色的尘埃本体，带来剧烈的灼烧感和强烈的……侵蚀感！核心那点微弱的幽蓝光点在红光的照射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传递出的坐标信息变得极其混乱、扭曲！更糟的是尘埃中夹杂的那些猩红丝线！它们在血海般的红光照射下，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活了过来！

“嘶嘶嘶——！！！”

无数微不可闻、却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亿万毒虫嘶鸣声，在猩红的空气中响起！每一粒尘埃中附着的猩红丝线，如同被唤醒的纳米毒虫，开始疯狂地……增殖！扭动！搏动！它们贪婪地吸收着无处不在的猩红光芒，自身变得越发粗壮、明亮，散发出强烈的腐朽活化和……同化**！

深灰色的尘埃本体，在这猩红光芒和内部活化丝线的双重侵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糕，开始迅速地……变色！软化！深沉的灰色被一种污秽的、不祥的……暗红色迅速覆盖、取代！无数细小的、搏动着的暗红“菌毯”斑点，在尘埃表面疯狂滋生、蔓延！

污染！

高活性污染！

指数级扩散！

灭世级威胁！

警报没有夸大！他这滩被扬了的“尘埃”，在这诡异的全域猩红警报光照下，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活化成一片致命的污染云！

“呃……”裴烬那点稀薄的残念在侵蚀中艰难挣扎。这就是归墟的“全域净化”？用更狠的污染来“净化”污染？！这系统脑子进屎了吗？！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刺耳的警报声中，这片巨大坟场各个黑暗的角落、厚重的金属闸门之后、甚至头顶布满锈迹的穹顶缝隙中同时响起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引擎启动的嗡鸣！

轰！！！

轰！！！

轰！！！

沉重的金属闸门如同被巨兽撞开，猛地向上掀起！烟尘弥漫中，一道道散发着远比之前“清道夫”更加恐怖威压的……银灰色身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缓缓悬浮着……飘了出来！

不是圆柱体！

是……人形！

高度接近三米！通体流淌着水银般光泽的银灰色金属！线条冷硬、棱角分明！没有头颅！在应该是头部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三片更加巨大、更加厚重、边缘流淌着高频幽蓝电弧的……**菱形刀锋**构成的诡异“面甲”！刀锋旋转切割空气，发出撕裂布帛般的锐鸣！身体关节处覆盖着厚重的能量装甲，背部延伸出四条更粗壮的、如同蝎尾般的金属能量触须，末端是闪烁着毁灭红光的尖锐锥刺！

这些银灰色的杀戮机器甫一出现，那旋转的菱形刀锋“面甲”就瞬间锁定了……空中那片正在疯狂活化、扩散的暗红污染尘埃云！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死神的宣判，直接在猩红的空气中震荡，带着一种绝对毁灭的意味：

【目标……锁定！高活性污染云……裴烬残骸……】

【污染浓度……超标……1372%……】

【执行……最高净化协议……湮灭模式……启动！】

嗡！嗡！嗡！嗡——！！！

每一台银灰色人形杀戮机器的胸口位置，猛地亮起一个刺目的、绝对漆黑的……能量核心！核心疯狂旋转、压缩！一股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波动瞬间爆发！它们背部四条蝎尾般的金属能量触须猛地扬起，末端尖锐的锥刺同时指向空中的污染云！锥刺尖端，刺目的幽蓝光芒开始疯狂凝聚、压缩！目标……覆盖性饱和打击！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凝实！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压在了每一粒尘埃上！

裴烬感觉自己这滩正在活化的污染尘埃，下一秒就要被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连一点渣都不会剩下！

就在这灭顶之灾降临的瞬间——

“咯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顽强地穿透了刺耳警报和能量嗡鸣的……刮擦声，再次响起！

不是来自尘埃云！

是……下方！那片被猩红光芒笼罩的、之前钉着骨片的金属网格地面附近！

裴烬散落的意识碎片猛地被吸引过去！

他“看”到了！

那块惨白的、边缘扭曲的断指骨片！它竟然没有被之前的爆炸和扩散吹飞！依旧深深钉在金属网格里！在猩红警报光芒的照射下，骨片表面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暗红！而此刻，那锐利的尖端，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频率……刮擦着冰冷的金属网格！

咯啦……咯啦……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不屈！

这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裴烬那即将被恐惧和绝望淹没的残念！

变电站！死寂之茧！骨头被压断的剧痛！监察者冰冷的“废弃处理”！

还有……K-7！这个把他当垃圾扔进来的地方！这个用更狠的污染来“净化”他的鬼地方！

一点混合着滔天恨意和极致冰冷的残念，如同淬毒的冰针，在亿万点被猩红光芒侵蚀、正在活化的暗红尘埃中……狠狠凝聚！

不是反抗！是……同归于尽！是就算彻底烂掉、彻底污染掉！也要……咬下你一块肉！

“污染……是吧？”残念裹挟着最后一丝属于“裴烬”的意志，如同投入反应堆的催化剂，狠狠注入那些正在疯狂活化、被猩红光芒催生的暗红污染尘埃中！

“老子……给你……加把火——！！！”

嗡——！！！

空中的那片暗红污染尘埃云，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猛地……向内坍缩！紧接着……轰然膨胀！

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范围！瞬间扩大了数倍！

颜色！从污秽的暗红变成了更加刺目、更加不祥的……猩红！如同沸腾的血雾！

活性！内部每一粒尘埃中滋生的暗红“菌毯”和搏动的猩红丝线，如同打了鸡血的癌细胞，疯狂增殖、扭动、搏动！散发出强烈的、足以侵蚀空间本身的腐朽活化和……信息污染气息！

污染警报瞬间爆表！

【警告！污染浓度……激增！5000%……%……无法量化！】

【污染活性……失控！信息污染……检测！】

【威胁等级……更新……宇宙级病原体！】 电子广播音尖锐到破音，充满了逻辑崩溃的杂音！

那些正准备发射毁灭光束的银灰色人形杀戮机器，旋转的菱形刀锋“面甲”猛地……僵住！扫描光束疯狂闪烁！

【目标……污染……超限……】

【净化协议……逻辑……过载……】

【执行……优先……自保……能量护盾……最大！】

嗡——！！！

所有杀戮机器胸口漆黑的能量核心瞬间黯淡！凝聚在蝎尾锥刺尖端的毁灭能量瞬间内敛！一层层厚实的、流淌着水银光泽的能量护盾瞬间在它们银灰色的躯体表面撑开！如同受惊的穿山甲缩进了壳里！

它们怂了！

在指数级暴涨、失控的污染面前，连归墟的终极杀戮兵器都选择了……优先自保！

而那片失控膨胀的猩红污染云，在裴烬那点冰冷残念的“催化”下，如同获得了短暂意识的瘟疫巨兽，带着吞噬和污染一切的狂暴**，无视了那些缩进壳里的杀戮机器，朝着这片巨大坟场……能量流动最密集、结构最精密、散发着最浓郁归墟气息的……控制核心方向……汹涌扑去！

猩红的污染云所过之处，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迅速被染上一层蠕动的暗红锈迹！粗大的管道被猩红的菌毯覆盖，搏动如同巨大的血管！连空气中弥漫的猩红警报光芒，都被污染云吞噬、同化，使其自身的光芒更加刺目！

如同死亡的潮汐，拍向最后的灯塔！

就在这片沸腾的猩红污染云即将吞没那剧烈震荡的幽蓝控制核心的瞬间——

控制核心前方，那片被猩红光芒染透的金属网格地面上。

那个引发了一切的小女孩，静静地站着。

布满蛛网裂痕、几乎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黑框眼镜后，纯黑的眼眸平静地倒映着那片汹涌扑来的、足以污染世界的猩红浪潮。

警报的尖啸、能量护盾的嗡鸣、金属腐蚀的滋滋声、污染云内部亿万毒虫的嘶鸣……所有的噪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隔绝。

她抬起沾满污渍的小手。

这一次，没有推眼镜。

而是……伸向了自己鼻梁上那副布满裂痕的黑框眼镜。

食指和中指，极其精准地……捏住了镜框边缘。

那个位置，正是镜片上所有裂痕……汇聚的焦点！

动作很稳。

稳得像手术台上握刀的手。

然后。

在猩红污染云掀起的、带着腐朽生机的狂风吹拂起她额前沾着灰烬的黑发时。

在控制核心剧烈震荡的幽蓝光芒照亮她苍白脸颊的瞬间。

她的手指……极其轻微地……

……向外……

……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如同宇宙晶壁碎裂的……崩解声，骤然响彻整个沸腾的猩红空间！

那副布满裂痕的黑框眼镜……镜框……断了！

金属镜框从她捏住的位置，如同被无形利刃切断，无声地……断裂、脱落！

失去了镜框最后的束缚，那早已布满蛛网裂痕的镜片，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猩红的光芒中……无声地……碎裂、剥落……

化作无数细小的、反射着猩红与幽蓝光芒的……晶莹碎片，如同星辰的眼泪，缓缓飘落。

镜片之后。

再无遮挡。

一双……纯黑的、没有一丝眼白的、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冰冷与虚无的……

……眼眸。

彻底……暴露在猩红警报的光芒之下。

平静地。

倒映着汹涌而至的……灭世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