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大新闻学院招生的事暂告一段落,陆时带着古德曼回到酒店。结果,他刚进屋,就收到前台递进来的卡片,说是外面有个名叫“司徒美堂”的华人求见。陆时看向卡片,那大概是自制的名片,薄薄的卡纸配上熠熠生辉的金色文字,档次颇高。上面写的是:安良situmeitang.司徒美堂是洪门未来的大佬,颇有义气,曾多次发动筹款支持国内革命。但他最近应该在波士顿和旧金山活动才是,怎么来了纽约?陆时沉吟,决定叫上古德曼,之后让侍者请司徒美堂进屋。此时的司徒美堂尚且年轻,但已经带了些说一不二的大佬气势,只不过,与陆时相比,还是稍有逊色。他谨慎地落座,之后问好:“陆爵士。”说的是汉语,不过是南方方言。陆时给对方倒了杯茶,问道:“司徒先生,你次来找我,所谓何事?”也是汉语。旁边的古德曼当然听不懂,但他有自知之明,清楚陆时找他来的目的只是在必要时提供咨询,便优哉游哉地喝茶,不多追问。司徒美堂沉吟,良久,他捏起茶杯喝茶,没能开口。陆时笑道:“看样子是有难言之隐啊……莫非,你因为安良堂和协胜的事而来?”司徒美堂缓缓点头,“李老哥被nypd暂时拿住,我前去探望,并从他口中听说了您,得知您和罗基警长颇有些渊源,所以想来碰碰运气。同为华人,您必然也是心系……”后面的话不用讲得太明白。司徒美堂回过身,从包中摸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在桌子上放好,“陆先生,麻烦您了。”陆时看了眼木匣,连打开都没打开,直接推回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堂会冲锋陷阵。司徒美堂脸色没有任何变化,问:“陆爵士,您就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陆时笑道:“酒、色、财、气,四者,你能给我的,我亦可自取,又何须欠下人情?”司徒美堂无言以对,心中明白,自己和眼前之人的地位相去甚远,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根本看不上。陆时沉吟道:“按理说,李先生最多被关一天,之后便会被放出来吧?”司徒美堂苦笑,“关?他现在是‘被保护’。”陆时:???“什么意思?”司徒美堂无奈叹气,解释道:“nypd给出的理由是,李大哥受到华人堂会的人身威胁,有生命危险。待在警局可以避祸。他们这么说,我们一点儿招没有。”陆时心里吐槽,看看美国佬,多会玩?简直是遥遥领先。千万别保护个几天,忽然传出“后背中七枪自杀”的消息。陆时凑到古德曼耳边窃窃私语片刻,后者连连点头,“可以的。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律师都能轻松解决。”司徒美堂听得懂英语,懵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的思路太窄了,既然nypd插手,就不是唐人街内部能解决的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剑走偏锋,对付流氓不一定要强攻,还可以请讼棍智取嘛~他对陆时拱手,“感谢陆爵士指了一条明路。”陆时摇头,没再纠缠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你们和协胜冲突,只因为烟馆和赌档?”司徒美堂摇摇头,“不只。您必然知道《排华法案》吧?前段时间,因为《颠倒》,法案稍有松懈。但经济越来越差,又开始变得严重。”陆时不解道:“和法案又有什么关系了?”司徒美堂回答:“法案的实施导致唐人街严重缺乏华人女子。所以,在唐人街,一位华人女子的出现会受到大量男人的关注。进而引发各种……越漂亮、越麻烦。”陆时当然知道,他甚至听说,因为僧多粥少,不少华人男性会与同处于底层的爱尔兰或意大利裔女人结婚。这事儿放在现代听着就挺魔幻的,但在20世纪初十分正常。“啧……”陆时咋舌,“所以,事情还牵扯到了争风吃醋?”司徒美堂说:“刚开始是有那么一档子事。但后来就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了。”堂会都很看重面子,谁示弱了,谁在江湖上就会被人嘲笑。一般地,nypd不会管唐人街的事,因为华人通常不会求助于警方,而是内部自行解决,这导致堂会争斗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需要很长时间谈判以达成停火协议。毕竟,谁都不想失了话语权。陆时沉吟询问道:“我听说了,这次弄出了火情?”司徒美堂尴尬,“……”这番沉默也等于回答了。陆时说:“我觉得,你们需要一个法律顾问。”司徒美堂有些懵,“起诉吗?”在他看来,起诉属于打不过就告老师的窝囊行为。陆时说:“这次烧了房子,还出了人命,不想上法庭都不行。我指的是以后。因为聘请法律顾问是一件长远的事,要从长计议。而且,李先生之前不是对许多律师发出过邀请吗?”司徒美堂面色微变,在这件事上,他和李希龄的观点截然相反。陆时也大概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履历上看,司徒美堂1885年拜堂盟誓,那时才不到18岁;1886年,他因打死了一个吃霸王餐的白人,坐了十个月苦役监;1894年,另立系统,组织安良堂,以“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为旗号,快速扩张。……年轻的司徒美堂正是敢打敢拼的年龄,所以,他将聘请法律顾问视作软弱,并不出人意料。而李希龄年纪大了,考虑着求稳、洗白,也可以让人理解。在发展安良堂的方向上,两人思路有些出入。陆时见司徒美堂脸上阴晴不定,遂摆摆手,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当没听到吧。好了,请吧。”说完便要送客。他对对方没什么好恶,观点相左,那就请出门便是。司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