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清晨。纽约港码头。陆时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再加上鸡窝头,和几个美国朋友道别。马克·吐温却是双眸炯炯有神,龙精虎猛的模样,像是从萎靡不振的陆时那里吸走了大量精华,已然神功大成。他紧紧握住陆时的手,“陆,真是太感谢你了!”陆时无语,“……”他当得起对方的感谢。这两天,他基本没机会休息,完全被马克·吐温和欧·亨利拖着研究戏剧和的创作,如何加快节奏?如何拿捏住读者的情绪?如何增强阅读体验?……两人的问题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怎么写好爽文?陆时穿越前是翻译,不写爽文,但现代人受各种媒体、平台的影响,没吃过猪肉,终究见过猪跑,总能说出跨时代的独到见解。马克·吐温和欧·亨利受到知识的感召,从波士顿一路跟到纽约,完全不让陆时睡觉。到现在,陆时都快要上船了,还是不放弃任何交流的机会,马克·吐温说:“陆,你之前跟我聊起此类优秀的,像是《基督山伯爵》、《三国演义》,我这都已经读过了,大受震撼啊。”陆时打个呵欠,脑子正懵呢,没听清对方的话,“萨缪尔,你说什么?”马克·吐温也不气,重复了一遍。陆时:!!!他震惊道:“你是铁人吗?天天缠着我讨论,甚至偶尔提笔尝试撰写习作,竟然还有时间读大长篇?”马克·吐温摊手,“《基督山伯爵》我早就读过。”言外之意,《三国演义》是最近才读的。陆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读书再快的人,也不至于两天搞定《三国演义》,更何况还有文化隔阂!他沉吟片刻,才想起是怎么回事,《三国演义》最早的译本是英国人邓罗翻译的,刚开始,他只翻译了部分章节,例如,孙策之死、草船借箭、温酒斩华雄……陆时明白了,“所以,萨缪尔,你只是看了几个章节?”马克·吐温愣了愣,“难怪我觉得不对劲。不过,《三国演义》读起来确实特别畅快。温酒斩华歆、草船借箭、空城计……又真实又过瘾。尤其是草船借箭那段,太棒了!”陆时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关羽温酒斩华雄。”马克·吐温尴尬,“原来是华雄,不是‘华歆’吗?不过,那一段确实经典,彰显了关羽的武力。”他将话题绕了回去,“但我更喜欢可以体现智慧的部分。诸葛亮利用草船和雾气作为掩护,成功地从曹操那里借得了大量箭矢。这个借法比直接抢夺更给人酣畅淋漓之感。”陆时点头,罗贯中在短短几百字中,糅进节奏、情节设立、反差、冲突、悬念,这种深厚的功力,让多少网文作家羡慕。陆时看了马克·吐温一眼,担心对方研究爽文走火入魔,赶紧道:“我要明确一点,《三国演义》是主题严肃的历史。”马克·吐温愣了愣,“哈哈哈哈!”他笑道:“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能区分好的。”陆时好奇,“你说我在担心什么?”马克·吐温轻捻着胡须,“那种一味调动情绪的,每一章、每一节都是为了娱乐读者,不聊主题、不聊叙事,模式比较单一。所以,最后会让人觉得套路、无聊。”他又伸出食指,“而正经的,主题是严肃的,却可以通过技法提升阅读的畅快感。”陆时点头,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马克·吐温毕竟是殿堂级别的大师,不会犯低级错误。旁边的韦尔蒂笑,“之前我就说,要是纯粹为了爽,那干脆天天打肾上腺素得了。”这种笑话,只有做科研的人才会讲,毕竟,科学家能成功提取肾上腺素是最近几年的事。几人又寒暄几句。陆时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随后朝舷梯的方向走去,忽然,有人在后面叫他:“陆爵士!”是粤语。陆时回过头,只见司徒美堂正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抬匾额的跟班,匾额上空空如也。“啧……”陆时咋舌,本能地,感觉对方会让自己题字。司徒美堂上前,“陆爵士!您要回伦敦,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为您践行。”他大手一挥,“全球侨胞会的事,您得多上心。”两个跟班把匾额搬来了。司徒美堂想得很透彻,陆爵士是大文豪,送财帛金钱是侮辱,那不如玩点儿雅的,请他题字、帮他扬名,此后必是美谈。陆时问:“我本来就对侨胞会非常上心,伱这是……先说好,我毛笔字写得特别差劲。”司徒美堂摆摆手,“您又谦虚了。之前,有开平的老乡从日本来,带了几期《新民丛报》,其中有篇文章盛赞您的草书,说是‘连绵不绝而紧密呼应’。作者还引用了很多名人的评价,都是溢美之词。”陆时好奇,“名人?都有谁?”司徒美堂掰着指头数道:“辜鸿铭、梁启超、蔡元培……那篇文章的作者还是报刊的编辑,叫蒋国亮。”辜、梁二人出名的原因自不必说,蔡元培最近大办新学,也开始崭露头角。“啊这……”陆时知道对方说的是哪幅字了,应是巴黎大学,《镜报》牵头捐款兴建的明法楼的匾额。他压低声音,“我认为观云……额……就是蒋国亮,我认为他误会了。他盛赞的那幅字,并非草书。”司徒美堂震惊了,“啊?”那么多知名的书法大家,还能把字体看错?陆时继续道:“我写是的楷书。”此言一出,现场陷入寂静,“……”“……”“……”两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司徒美堂才说道:“没关系,反正老外都觉得好看。”陆时说:“他们本就欣赏不了书法啊。”司徒美堂嘿嘿一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觉得好看’和‘能欣赏’之间最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