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漫中的脑叶公司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光之长河朦朦胧胧，似水滴又似幻雾，浩浩汤汤，奔流向前，一个浪花便将赵明吞没进去。

虽然看起来是虚幻的水流，但接触到的一瞬间赵明却感觉像是身上被压下了无数重物一样。这重物并非是真实的重量，而是...心灵的重量。

人在困惑劳累的时候，会感觉心有千钧之重，描述起来就是胸口挂上了秤砣一般。而赵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栓上了一座万米高山——牵扯着他不断下坠。

他嘶吼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愤怒的咆哮着，仿佛丧失了理智，真的沦为了一头无知无觉的野兽一般。

“安吉拉！”他厉声嘶吼着，震起白色的水面波纹点点：“就凭这点花招...这点东西，就想打败我？你在做梦！”

浪花随着他的声音汹涌起伏，安吉拉抬起右手，白色虚幻的水面卷起一道大浪，将赵明打入水中，片刻后才再次浮起。

“我竟然会被这样的野兽逼到这种地步...”光之长河上，手拿至理之书的安吉拉轻声喃喃道：“果然，这个世界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神秘，远超我的想象。”

“真是可怕啊...”看着在光之长河中尤其能够凫水，甚至还在不断试图逆流而上的赵明，安吉拉心中依然保留着一丝紧张。这种人类的情绪让她有些难受，但又让她有些释然。

这是自数年之前封印图书馆的友人后，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自己是一个活着的人类。

光之长河，是至理之书——或者说光之种能够发动的，与攻击最为相似的能力。他召唤出的长河并非是简简单单的光那么简单，而是将人类的情绪、思想乃至灵魂都融合在一起的光芒。

每一滴光之水，便是一个生命的思绪和记忆。每一片涌起的波浪，便是数千人短暂或漫长的人生。这样的一条河流，哪怕是放在神话中，都能被冠以‘生命之河’的称号。

但即便如此，即便被千万人的思想压在身上，即便受着他人思绪的冲刷，那只恶兽居然还能保持住自我的思维，想要杀掉自己。

也不知道是感叹对方的意志力强大好，还是那如野兽一般的本能强大好。

安吉拉微微叹息，看着水面之中，赵明再次挣扎着抬起头颅，身体也发生了变化。

他的头颅变的略微狭长、身体、皮肤上的鳞片肌肉更加光滑，脊背处鼓起了两处肉瘤，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出。

“安吉拉！”就像是多个锣鼓一起敲响产生的回音，赵明低沉的怒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挡我？”

“事实就在眼前。”安吉拉看着愤怒、异化的赵明，说道：“你的力量很强，闯入者。但蛮力是无法击破这片河水的。”

“你终究会溺死在水中。溺死在这片，光之长河中。”

“别惹我发笑了，呵呵呵呵...”赵明怒极反笑，随着他不断在河中潜泳，他的手臂和背部也出现了类似鱼鳍一样的器官：“就凭这条河？”

“人的精力是有极限的。”安吉拉平淡的说道：“哪怕是如你这种恶兽，也会在无数人的思绪重压下化为浑噩的行尸走肉。自当你踏入这条河中之时，你就已经输了。”

“看来，是‘光’给了你自信啊。”赵明看着安吉拉手中闪烁的至理之书——洁白光芒从书中涌出，形成了这条浩荡大河——狰狞的笑了起来：“安吉拉，光芒可不仅仅只有白色啊...”

“黑色的光，也是光啊！”

下一秒，安吉拉的情绪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她惊讶地张开嘴巴，原本平静的神色一去不复返：“那，那是...”

宛如一滴墨汁滴入了白水之中，围绕在赵明身边的河水瞬息之间就改变了颜色。安吉拉手中的至理之书也摇晃起来，书页的边角处卷曲起来，竟不知何时被染成了黑色。

赵明恶劣的大笑起来，随着他的笑声，被染黑的河水也掀起了朵朵微小的浪花，吞噬着更多洁白的河水。

“伱玩弄他人的记忆与情绪？”他挣扎着伸出臂膀，二十根指头按在了水面上。

被他触碰到的水面立即停止了流动，变成了如固体一般的产物。他用尽力量，使劲一顶！

“啵”

他的身体顿时从河流中脱身，牢牢的站在了水面上。身型已经超过了二十米的赵明舒展着身体，口中依然不停：“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玩弄的人——它们甘心吗？”

“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向前迈步，脚在水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那些因你而死的人。”他看着安吉拉举起双手，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

“那些对你怀着深沉憎恨的人...它们，真的甘心被你利用吗？”

在它的胸前，一枚叶子形状的痕迹陡然爆发出璀璨的黑光！

规则能力：适应。无论身处何地何处，即便是绝地、即便是无氧的真空，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死亡，赵明就可以逐步蜕变自己的身体，以适应那恶劣的环境。光之长河也是河。只要是环境，那赵明就会在能力的加持下，逐渐适应，乃至掌控。

每走一步，赵明的体型都会膨胀一分。他背后的肉瘤不知何时已经破开，露出了如喇叭一样的洞口。洞口中，黑烟缓慢喷出，向身下的河水中染去。

与此同时，美丽的光之长河中也冒出了数也数不清的黑烟，飘向他背后的肉瘤。安吉拉看着那些黑烟，大脑感到无比晕眩。

她看到了人们临死前的场景，看到了人们最珍视的回忆，看到了他们爱的和恨的一切...可无论是爱是恨，一切情绪，都在死亡面前化成了梦幻泡影。

无论是爱情还是仇恨，只要死了，那就永远失去回应的机会了。

当走马灯浮现时，当人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时，当心中的感情还没得到宣泄时，所有的情感都会统一成一种——那便是，仇恨。

而赵明吸收的，便是仇恨。

他背后的喇叭状器官是在适应能力下进化出的、可以吸收情感、储存情感、控制情感的器官。

在安吉拉的视野中，赵明背后的喇叭状器官喷射出更多的黑雾，作为回应，光之长河上的黑烟也逐渐浓郁起来，就像是一场拦锁江水的大雾，其浓度甚至将赵明都完全遮盖。

只有那猩红的眼睛刺破黑雾，紧紧的盯着安吉拉。

“他们当然不会甘心。”他恶魔般的嘴角高高竖起，其中的牙齿森森，宛如在黑暗的雾中竖起了一片白骨森林：“他们早就在等着复仇了...向你复仇！”

“这条河是你的河？”

“砰！”

一抹黑色的大浪朝安吉拉打来，安吉拉一惊，尽力向后退去，才勉强避开了这道浪。

可即使如此，浪花滴落之地，洁白的河水也被染黑，极速向四周扩散开来。安吉拉顿时感觉到自己对至理之书的控制力又弱了一点。

“你的河真棒。”黑雾中，赵明狂妄肆意的笑声是那么刺耳：“但很快，它就是我的了！”

光之长河是由情感组成的，赵明进化出的器官，刚好可以完美的克制这条看似恐怖的河流！

而河又是由至理之书召唤出来的...也就是说，如今的赵明，已经染指了控制至理之书的权限！

在安吉拉愣神的瞬间，至理之书边角的黑点，如霉斑一样小小的斑点像病毒一样开始增值扩散，眨眼间就已经染黑了三分之一本书！

回过神来的安吉拉无视了逼近的赵明，右手抬着至理之书，左手高高举起：“倘若我们是在外界相遇，那我真的会感到异常棘手。但很抱歉，这里是图书馆。”

安吉拉说着，左手猛地握起：“蕴含着无穷可能、无尽空间的图书馆，是我的E.G.O领域。”

“这里，是我的心之坟场！”

“轰！”

在隆隆的轰鸣中，图书馆开始转动起来。十个光点先后亮起，游移到安吉拉的身后，排列成了一颗大树的形状。

“哦？”赵明谨慎的停下了脚步，看着闭上眼睛的安吉拉，心中的警铃再次摇响。

虽然他现在就想上去，一拳把对方捶爆，但他真的害怕这是安吉拉布下的某个陷阱。毕竟对方背后的树怎么看，都是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形状。

再联想到卡巴拉生命之树的含义...赵明心思电闪，最终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他张开嘴巴，白色的血肉弹丸从喉咙里被丝絮构造出来，在推动下极速射向安吉拉。

这样一枚弹丸，哪怕只是赵明随手构建出的，也拥有着相当于地对空导弹的威力，不容忽视。

“嗖！”

弹丸破空，在黑雾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很快就来到了安吉拉身前。

可就在它即将命中安吉拉的时候，空气忽然泛起一丝洁白的、如水荡漾的波纹。

“那是...”赵明心头一凛，看到那枚弹丸被水波吞噬，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图书馆中。

远方，不知何等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小小的闷响。

“空间置换吗？应该是类似机制的防御。”

只要接触到，便会被直接挪移到另一个地方。因为不是直接伤害类型的能力，所以哪怕是赵明也不敢打保票，自己触碰到会不会被挪开。

毕竟目前看来，作为分魂的他面对空间能力是短板，半截列车都把自己撞到图书馆来了。万一这是一个陷阱，自己离开后，安吉拉趁势把被污染的河流给净化的话...

还是先污染...咳，控制光之河流再说吧。他又不是反派，老污染污染的，成何体统？万一隔壁刷出个环保剑来把自己劈了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光之河都与至理之书关联。控制了光之河，至理之书想跑都跑不掉。而作为被至理之书塑造成人类的安吉拉...控制了至理之书，安吉拉还想翻天？

到时候再杀她，岂不是更容易。

“唰！”

几缕触须从嘴角的破洞伸出，兴奋地挥舞着。赵明沉入漆黑的大河中，背后又生长出几个脓包、肿瘤。片刻后，脓包破裂，两排共计八个喇叭状的器官在短暂的停歇后，开始迅速工作起来。

“儒道有七情六欲之说，佛陀亦有八法。我这个样子，在道教恐怕会被打为六天故鬼，但在佛教，少说也能捞个大乘明王做做。”赵明的五感渐渐封闭，全力控制着身后的器官。

“既然如此..那就叫你们八法鼓好了。利衰毁誉，称讥苦乐，是谓八法轮回。轮回之中滋生的，便是那些纵然来世也抹消不掉的情绪。”

“而我，掌控八法，掌控情绪，掌控人之本心，无论善恶。”

他背后的八法轮回顿时兴奋地跳动起来，加快了吞吐的速度。顷刻之间，白色长河的污染进度就达到了足足十分之一。

如果有人能站在图书馆那高耸不可近的顶端向下看望，就能看到一条白黑泾渭分明的河流分割了半座图书馆。

其中白色占据大部分，黑河只有一小点，却在不断吞噬着白色，而且速度还有加快的趋势。

争斗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停滞，赵明全力污染着光之河，而安吉拉则闭着眼，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是她背后的高大树像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清晰起来。

“哗啦！”

光之河浩浩汤汤，无数美好的情绪化作气泡，搭乘在大浪上，与扑过来的黑色海浪相抗衡。

气泡中，往日景象浮现——极少部分，是安吉拉生命中少有的美好回忆。大多数的气泡中，出现的都是别人的身影。而这里面，也有两个赵明熟悉的人：艾因，和卡门。

他们的周身萦绕着快乐祥和的气氛，宛如来自天堂的天使，破开阴霾。可下一秒，汹涌的黑色浪潮就掀起了更大的浪花，狠狠扑下！

浪花中，是无数人痛哭哀嚎的身影。有抱着妻子尸首仰天长啸的男人，也有在雨夜中望月的蓝发男...但更多的，是因安吉拉而死，痛苦不堪的平民们。

为什么...

为什么死去的是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们生活在巢穴/后巷之中，单单是活着，就够艰难的了...

为什么，还要杀死我们！

如果说，光明的美好情绪是一面坚固的盾牌，那么扑天而下的绝望和憎恨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长枪。仅仅接触了不到几秒，白色的浪花和气泡就被污染成了漆黑的墨色。

而这样的行为，发生在两方河流接触的每一角。每一秒，白色的长河都会消退，而黑色的长河则会占据更多土地。

从中浸透出来的绝望，足以让任何一个看到的人被侵蚀。纵然是站在光之长河上，紧闭双眸的安吉拉也皱紧了眉毛，显然不是很好受的样子。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仰躺在黑色河流之中，被绝望和负面情绪所包裹的赵明。

“啊，真爽啊。”赵明翻了个身，惬意的放空着自己的身体。

身后的八法鼓依旧在不断吞吐着黑色的气息，尽忠职守的污染着白色的长河。实际上，早在十几分钟前，他们就能自行运作了。所以现在的赵明...其实就是在摸鱼。

那有什么办法呢？刚长出来的器官适应了一下就能自己工作了，他主动操控说不定还会降低效率，不如放手，孩子大了，让他们自由吧。作为家长，自己掌控大方向就好了。

这么想着，赵明索性把思维全部融入了黑色长河之中。那些恐惧，怨恨，憎恶，绝望的情绪...对他来说就像是拂面微风一般，微不足道。

这是本体赵明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毕竟本体赵明还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还会受到负面情绪的干扰。虽然他可以通过心想事成来净化自己...但有的时候，心想事成也不是万能的。

看雪看多了还会得雪盲症呢，更别说浸泡在负面情绪之中了。除非赵明固定一个时间点，每到侵蚀过渡的时候，就将时间回转到那个时间，但这样的话，如何保存这段时间的记忆又成了另一个问题了。

可分魂赵明不同。虽然他是赵明的灵魂分裂出来的些许碎片，但他也是被焰的情绪污染过的。而焰作为异想体憎恶女皇，基本是不会受到负面情绪影响的。

这天底下，哪有被海水淹死的鱼啊？哦你别说还真有，据说在史前时代有一种鱼，因为游得太慢，所以被海水给咸死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脑放空，赵明的思维渐渐陷入沉寂。河水就像是母亲的手，温柔抚摸着他的身体。

白与黑的斗争还在继续，虽然都没有双方主人的操控，但白河的依然节节败退，失败已成定局。

可就在白河被侵蚀了足足三分之二，仅有三分之一苦苦支撑时，黑河侵蚀的进度却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有被白河反侵蚀的风险。

黑色的河流中，赵明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河底忽然冒出的一根根窜天树木。这树木漆黑无比，生有黄色瞳孔。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明的视线，瞳孔一下子望了过来，不停的眨着眼睛，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是...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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