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冰雪 第882章 耽搁

从怡嫔住处出来，秦王夫妇聊起了天楚帝都开始考虑九皇子的婚事却还没有着急陈穆愉的婚事一事。

秦王今日仔细观察了陈穆愉，他好像没有对他说谎。

可他吃不准，天楚帝是压根没有考虑给陈穆愉挑选王妃的事，还是他已经给他看好了人选，只是还没有说出来。

秦王妃偏向第三种可能。

天楚帝一直没有催陈穆愉成婚，也没给他挑选王妃，不是他没有考虑过此事，也不是他已经给他选好了人，而是，他考虑过了，一直没挑到合适的。

他在犹豫，犹豫，到底该给他挑选一个怎样的王妃。

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因为，天楚帝一直没有想好将他放在怎样的一个位置上。

皇子娶妻，挑得不仅是人，更是家世。

这事放在陈穆愉身上，还有一点更应考虑。

他的岳家是否可以助他。

天楚帝若是不想他成为太子，他的王妃的家世就不能太好，同时，也不能不好，天楚帝若想立他为太子，他就必须给他挑一个可以成为他助力的岳家。

这个缘故，让陈穆愉的婚事被有意推迟。

之后他又因为打仗等各种原因，忙得不可开交，成亲之事一再耽搁，另外，他自己也不急，天楚帝就有意无意地没有催婚，最终导致了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

只不过，现在九皇子都要成亲了，他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出现这种情况的缘故和以前相同，也不完全相同。

天楚帝依旧摇摆不定，然而，他这次不定的可能不是将这个儿子摆在什么位置上，而是更偏向要给他选哪家的女子才更合适。

这正是秦王担心的事情，听秦王妃这么一分析，心里忧思更重。

秦王妃之所以这么认为，还是因九皇子的婚事。

秦王已经打听到了几个进入九皇子正妃人选的姑娘，她们的身世，都很不错。

九皇子虽是皇子，但皇子和皇子之间也有区别的。

九皇子的母妃和自身情况都不出挑，这些姑娘配晋王，绝属高攀，配他，有几个反而像是低嫁了。

九皇子能在她们之间挑选皇子妃，原因多半在于，他和晋王交好。

天楚帝给他挑选这些家世好的姑娘，不是看重他，而是想他有一日可以成为晋王的助力。

秦王眉头蹙起，父皇是已经定了太子人选了。

秦王妃抚上他的手，柔声宽慰，现在这一切只是他们的分析，不代表最后的结局。她相信他，比任何人都出色。

秦王眉头舒展了些，她的信任，让他有点感动，自信也恢复了些。

没错，现在如何，不代表最终就会如何。

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此时，他不能丧气。

对他来说，现在要紧的，是他母妃能够重回贵妃之位。

她若能复宠，会对他有很大益处。

今日那幅千里江山图正中父皇心怀，希望，后续的进展也能遂意。

沈归舟是被外面的爆竹声吵醒的，眼睛一睁开，头晕乎乎的，感觉自己好像才闭上眼睛就被吵醒了。

她不想起，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了个身，准备再躺半盏茶的时间就起来，看见旁边枕头上放着一个锦囊。

她伸手拿过来，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一叠折起来的银票。

她瞬间清醒了很多，一数，竟然有一千两之多，她那被吵醒的躁郁很快被压了下去。

除去银票，里面还有一枚刻着长命百岁的花钱。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陈穆愉准备的。

她把玩着那枚花钱，嘴角微微上扬，他是当她是孩子吗？

一大早收到一千两银票，沈归舟心情越来越好，不赖床了，动作利落地下床穿衣。

早饭时，雪夕也给了她压岁钱，她的心情更好了。

大年初一是亲朋好友相互拜年串门的热闹日子，沈归舟决定去城外看老头子。

爬上山的时候，天上飘了小雪。

沈归舟没当回事，摆上带来的酒菜，和老头子喝了起来。

一壶酒她喝一半，地上一半，摆着的菜里有了一层白雪。

她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大的雪花，想待也待不下去了，只好站起身。

走之前她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那一圈香樟树，每一棵都和她上次来一样，光秃秃的，和这山上其他树没有区别。这大冬天的，也看不出是死是活。

看不出来，她就当它们是活得。

它们活了，她心情也好了不少，踩着轻松的步伐下山去了。

进城之后，她下意识想往自己小院的方向走。走了一小段，脑海中闪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陈穆愉昨晚是不是说，给她带了九疑仙。

她记错了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不是。

陈穆愉从宫中回府，本来准备换件衣服就去沈归舟那儿，陈霄在门口接他，他一下车，他就先告诉了他，沈归舟回来了。

陈穆愉闻言，脚步无意识地快了许多。新年百官休沐，陈穆愉同沈归舟在王府里过了三日清闲日子，他不是拉着她下棋就是陪着她看她喜欢的话本子。

其他人明显感觉到陈穆愉变得懒政了。

这段日子，王府有什么需要应酬的地方，陈穆愉也不出面，全都交给了陈霄。

陈霄开始忧虑，等上元节结束，他们王爷是否还会如此，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陈穆愉和沈归舟自己没什么感觉，从初一开始，京都连下了三日大雪，他们也没有要出门挨冻的想法。两个人天天窝在王府里，亦不觉得无聊。

初五那日，天气好转。

陈穆愉想起郊外某处有一片腊梅，就哄着沈归舟出去散了散心。

回来的时候，陈霄站在门口等他们。他面上看不出什么，陈穆愉和沈归舟都看出他有事要和他们说。

事情，可能还有点棘手。

可到了他们面前，他又欲言又止。

陈穆愉牵着沈归舟的手跨过门槛，主动问道：“何事？”

陈霄瞧了沈归舟一眼。

沈归舟明白了，他是在顾忌她。

她准备先进去。

陈穆愉看出他们两个的想法，牵着她的手没放，停住脚步，眼里闪过些许不悦，看着陈霄，吩咐道：“讲。”

陈霄心头一凛，不敢再迟疑，小声禀道：“德妃，有身孕了。”

陈霄有点难，不是他排挤夫人，是这个事情实在是有点麻烦。

陈穆愉和沈归舟对视一眼，沈归舟眼里多了肃正。

“确定吗？”

陈霄肯定，“确定。”

两人默契地没有站在外面多问，陈穆愉牵着沈归舟朝书房走去。

这时，他还没忘吩咐人给沈归舟准备一个暖手炉。

陈霄悄悄舒了口气，迅速跟上去。

书房之内，陈穆愉先将暖手炉放到了沈归舟的手里，自己才在她旁边坐下来，让陈霄将刚才所禀之事详细说来。

陈霄看陈穆愉态度，没了顾忌，简明扼要说起此事。

德妃身子，已经两月左右了。

他一开口，沈归舟和陈穆愉目光都不同程度地沉了几分，却都没有打断他。

德妃有了身孕，上次给她请平安脉的太医却没有看出来。

这个事情他们是今日知道的，宫里还没人知道此事。

近日，他们安插在德妃宫里的宫女，发现德妃胃口差了很多，德妃怕麻烦，没让人去请太医，可她这个情况一直没有好转。

那人留了心，特意找了人学了号脉，昨晚趁着值夜时，偷偷给德妃号了脉，确定她真地有了身孕。

沈归舟手指摩挲着暖手炉，有些人刚刚有孕的时候，一般的大夫的确有可能摸不准脉向，可事情真的有这么巧吗？

陈霄的猜测，和她想得差不多。

他也觉得，德妃自己好像是知道这件事的。

德妃胃口不好的现象已经持续一段时日了，她自己不想请太医，她身边最亲近的嬷嬷也没有劝她。

不过，郭将军知不知道此事，他们暂时还不清楚。

陈穆愉目光移向沈归舟。

沈归舟手上动作听了下来，笃信道：“他不知道。”

此事非同小可，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看她肯定，陈穆愉没有提出质疑。

陈穆愉都没说什么，陈霄也不好再说什么。

郭子林不知道，证明他没有生出其他心思，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这德妃到底是什么心思。

陈霄提出了问题所在，“若是陛下知道德妃有了身孕，郭将军前往北疆之事，恐会生出变故。”

德妃的存在，是天楚帝愿意重用郭子林的原因。

德妃的以后，也是天楚帝许给郭子林的前景。

但是，天子想给他们的，和想让他们有的，是两回事。

天楚帝那边，也不可能轻易让德妃有孕。

这个节骨眼上，德妃真的有孕，天楚帝对郭子林的信任，很有可能转变成怀疑。

万一她真地生一个儿子，郭子林作为外戚，极有可能也会拥兵自重，成为朝廷的隐患。

他已经决定择立太子，那就不会让这种隐患存在。

郭子林不能前往北疆，便相当于，他们有了丢掉了北疆兵权的风险。

德妃隐瞒郭子林此事，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还是她生出了别的想法。

不管是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不利的。

沈归舟的手指重新在暖手炉上摩挲着，听着他的话没有发言。

这件事，她早就提醒过郭子林。

其实，就算她不提醒，郭子林也必定是清楚的。

他不可能没有和德妃讲过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陈穆愉给她倒了杯茶，亦没说什么。

陈霄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沈归舟一眼，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对他们说出了心中所想。

德妃这个孩子，不能留。

否则，等天子知道了，形势会对他们很不利。

陈穆愉询问沈归舟，“此事，是否要先告知郭将军？”

沈归舟沉默少时，道：“不用了。”陈穆愉会意，将事情揽了过去，“这件事，我让人去办。”

沈归舟抬起眼睛。

陈穆愉抚上她的手，“郭将军那边，到时候我去解释。”

沈归舟睫毛稍稍动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用。

陈霄办事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德妃在睡梦中小产了。

太医赶到时，孩子已经没有了。

经过太医诊断，德妃是身体太弱，又不知自己有孕，未能好好安胎，才导致的滑胎。

沈归舟听到陈霄回禀时，没说什么。

上床之后，陈穆愉发现她一直没睡，揽着她的腰的手收紧了一些，将她摁在了自己怀里。

郭子林第二日听到了宫中的消息，愕然之余，对德妃又是疼惜又是气。

德妃这个孩子意外来，意外走，和玲修仪的孩子一样，德妃还未大喜便先迎来大悲，身体底子又不好，状态非常不好，天楚帝怜爱她，不忍她太伤心，就准了平远侯夫人与和她一向亲近的兄弟郭子林进宫探望她，希望她见到亲人，心情能有所好转。

平远侯夫人看到女儿憔悴虚弱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还没安慰德妃，自己先哭了起来。

郭子林带着沈籽言一起来的，沈籽言看到她们母女俩一起难过，只好这个安慰几句，那个安慰几句。郭子林站在一旁，看着德妃，一直没说话，面上没什么表情。

沈籽言脑子一向不灵光，却也感受出郭子林很不高兴。

她以为郭子林是替德妃难过，疼惜德妃这个姐姐。

她觉得他现在这样的话，只会让德妃心中更不好过。她壮着胆子凑近郭子林，小声提醒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慰德妃。

郭子林听了她的话，调整了一下情绪，脸上线条柔和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沉默不语。

直到平远侯夫人哭得差不多了，他让沈籽言扶着平远侯夫人去外面坐一坐，缓和一下心情。

平远侯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合适。为了不让女儿受她影响，同意下来，跟着沈籽言去了外面。

郭子林又看了伺候德妃的嬷嬷一眼，嬷嬷领会其意，让其他人退了下去，自己退远了一点。

德妃让他坐下，他没动。

德妃虚弱唤他，想和他诉诉心中的苦楚，“子林。”

郭子林打断她，“为何之前没有告知我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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