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枝此刻的心情无比操蛋。
眼见着吉木就要点她的哑穴,她忙不迭正面回应,“我答应!我答应!”
会跑的诱饵总比不会动等死来得强。
入夜时分。
鹿衔枝乖乖地坐好,任下人为她梳妆打扮。远远一瞧,背影与小王子有七八分相似。
“我在街上来回逛就可以了是吗?”鹿衔枝问。
吉木回,“是的。你莫担心,我会乔装成村民,领着侍卫在不远处一直跟着你,保护你。”
鹿衔枝点点头,不多言语。
是以,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个身着五色华服的“小少年”在街上绕来绕去。引得不少人驻足回头。
鹿衔枝时不时扭头望,她得确保吉木不会出尔反尔。
一旦发现他跑了,她就立马带着呆呆跑路。
又逛了将近两三个小时,一阵妖风吹过,繁华的街道突然哄闹起来,人群四散。
“啊!”
“妖怪来了,快,快跑!”
“桀桀桀。”
鹿衔枝下意识往那道猛窜向她的黑影望去,身体反射性地后仰、侧偏,敏捷到不可思议。
意识到怀慈的记忆片段在起作用,鹿衔枝凭借这一点,还真就拖了大妖好一会儿。
吉木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地布下杀阵,只待大妖落入阵中。
鹿衔枝对阵的灵息波动再熟悉不过,衡量好杀阵的波及范围,她猛地朝前跑去。
妖风袭来,刮起她身上的异域华裳。发丝随着几道锦带荡漾,让她看起来像传说中的神童子。
耳畔和颈部的银饰清脆作响,在心跳如雷的人耳中并不悦耳,反倒牵引着神经紧绷。
大妖紧随其后,利爪带起阵阵罡风。
只差毫厘,鹿衔枝拧紧眉,在身体前倾扑入杀阵的一瞬间,蓦然转身。
勉强束缚住的及肩短发倏然散开,柔和微卷的发尾和锦带末梢遮挡住鹿衔枝大半视线。
她身体极不平衡地往阵外倒去,电光火石间,落进一个冷冽的怀抱。
没时间抬眸细看,她忙抬起双手,攀在来人肩头,借以稳定身体。
抱孩子似的,来人一手将她托抱在臂弯一侧,一手执剑重伤那大妖,将他逼至杀阵中。
“啊!”
鹿衔枝方听得一声尖锐惨叫,猛然转头朝声源望去。见大妖已伏诛,她松了一口气。
周围安静了不少。
一道和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可是受伤了?”
鹿衔枝听到这熟悉的声线,愣神一瞬,随后不太肯定地仰头望去。
剑眉星目,清隽俊逸,来人不是褚淮青是谁?
鹿衔枝深吸的一口气悬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褚淮青看到鹿衔枝那张脸,唇畔不明显的弧度僵硬片刻,渐渐淡去。
鹿衔枝死了十年。这十年里,他再没见过如此相似的一张脸。
除了肤色更白,脸颊更小,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杏眸眼尾都如出一辙。
鹿衔枝眨巴眨巴眼,缓过劲儿来,哑着嗓子道谢,“多谢。”
见他凝滞不动,她抬手抵在他前襟,轻轻推了推。
褚淮青反应过来,将她放稳站在地上。
吉木收拾好残局,赶忙跑上前来,“小兄弟,你还好吗?”
鹿衔枝点点头,不多说话。
褚淮青对她的音色极为熟悉,尽管她刻意压低声音,也难免不会被他认出来。
吉木拍了拍鹿衔枝的肩膀,朝褚淮青作一揖,看起来很是激动,“少侠好功夫!”
褚淮青笑着朝他一点头,视线偏移,又直直落在鹿衔枝侧颜上。
察觉到褚淮青一直在看她,鹿衔枝微微侧过身子,用头发挡脸。
“我弟弟看不到我会哭,我该走了。”
又紧张又装哑,直接把这道声音干成气泡音。
鹿衔枝尴尬地抬手捂住额头,好在褚淮青和吉木都没太在意。
吉木抱歉地朝她抱拳,承诺道:“辛苦小兄弟了!天明之前,赏金必送至你屋,后会有期!”
鹿衔枝点点头,没转身,“麻烦了,尽快。”她补充一句,快步朝府上走去。
必须带着呆呆和钱赶紧跑路!
褚淮青凝视着她的背影,迈步刚想追上去,就被赶来的慕轻衣叫顿住脚步。
“师兄,弑童妖诛杀否?”
弑童妖远不止一只,乃团伙作案。之前它们装扮成人样,前往中原,流连于城镇作案,残害了不知多少孩童少年。
故君弋的三个亲传弟子,褚淮青、慕轻衣、褚星祈一同下山,目的是剿灭整个犯罪团伙。
追了一路,这才发现弑童妖的大本营在暗域南疆,且在人迹罕至的南疆边围。
直至鹿衔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梦幻的街道暖灯之中,仿佛梦醒人散,褚淮青回过神来,朝慕轻衣淡淡一笑。
“已收。”
慕轻衣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疑心着询问,“师兄可是遇到棘手之事?”
褚淮青摇摇头,神思有些恍然。
他最了解鹿衔枝。她非常喜欢一头长发,喜欢挽各种发髻,喜欢缀花簪做饰,看起来纯然仿若花灵。
她不可能会剪断头发。
十年,若她未身死,不可能仍是短发。再者,那少年身上的气息乃妖灵之气。不可能会是她……
褚淮青当然探知不到,因为鹿衔枝早把呆呆揣在兜里。
呆呆是变体鹅,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他身上的妖灵之气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我好像,看到枝枝了。”他恍恍道。
慕轻衣的面色有一瞬间滞然,藏在轻纱下的指尖轻颤,暴露了她的心事。
鹿衔枝坠落不死崖时的画面,几乎成了她的心劫。每每修炼时,只要一想到少女破碎的面容,她就无法入定。
慕轻衣一语不发。
她很惭愧。
说来鹿衔枝死得很冤。鹿衔枝早便已嫁给封楼聿为妻,却被迫掺和进褚星祈的爱恨情仇。
明知这一切皆出于褚星祈,可在这十年相处里,她还是渐渐爱上了这个师弟。
应该说,十年前她就喜欢上了他,只是她不愿意细想。
慕轻衣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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