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广并没有急着让卫玠回答他, 而是像布置课后作业一样,表示希望卫玠能在下个休沐日时,给出他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需要阐述为什么,怎么做, 所需几何,有可能要麻烦到多少的身边人,以及这个做法在卫玠的畅想里最终所能达到的理想效果。
直至下午离开乐广家,在回卫府的路上, 卫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什么我有一种在面对毕业答辩的即视感?”
拓跋六修毫不留情的揭穿真相:【这顶多是期末考,你离能毕业还很远。】
他说的好有道理,卫玠根本无法辩驳。
卫玠下意识的转了转手上的通天眼佛珠,曾经需要缠绕数圈的手串, 如今需要缠绕的圈数终于……减了一圈呢。吃不胖真心不是卫玠的错(卫熠:好想打死你哦)。
也不知道是卫玠的错觉, 还是他日日抚摸佛珠所致, 本来只是深灰色的通天眼,如今自带了一层柔光效果。怎么形容好呢, 一看就特别有佛性的那种。它本身好像也确实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 好比卫玠只要一摸上它, 就能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并快速冷静下来, 变得无所畏惧。
羊车没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不是又遇到了一个裸奔的世叔, 而是遇到了卫玠的“小”伙伴, 太子司马衷。
司马衷着一身衣裳相连、衣纯以青的深衣,被体深邃,雍容典雅,象征着当下最流行的学说,天人合一,万物包容。
自贾南风被贬去金镛城后,司马衷的衣食住行,就交由了对他更加上心嵇绍统一打理。
虽然不管如何,身为太子的司马衷都不可能被怠慢,但以前也不会有人用心的为司马衷选择更能衬托出他气质的衣服(又或者是因为贾南风的审美真的不行),只是把一堆看起来很昂贵的东西堆砌在一起,毫无品味可言,导致司马衷总给人一种哪怕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错觉。
嵇绍接手后就不同了,他充分像世人证明了什么叫人靠衣裳马靠鞍。只要司马衷能坚持不笑不说话,如今的他看上去还是挺像那么会儿事的。
不过,当司马衷看到卫玠之后,这位经过多方长达九年之久的努力,才好不容易被稍稍培养出了一些皇位继承人该有的气度的殿下,就再一次破功,被打回原形。眼神如洗,笑容如阳,身材还是那么的……圆润,但是肥而不腻。
“小娘。”司马衷不需要旁人帮忙,就动作熟稔、利索的上了卫玠的羊车,开始了只存在于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有的快速抱怨,“你今天怎么出来的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这句话里透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大,恩?
咳,但其实蛮好理解的。司马衷虽然自己学不进枯燥的知识,却也是知道不能打扰到想要积极进取的小伙伴的。所以,当他想要来找卫玠玩的时候,他就会参考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做法——等在乐广家门外,直至卫玠放学了再一起玩。
这很像在校门口等着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也很像……偶像剧中等待女主放学的霸道总裁or校园扛把子。
连站姿都是一毛一样的倚墙而立。那身正面看上去仙气飘飘的素色深衣,背后其实已经有了一道很明显的灰尘印子。
卫玠每每看到了都想吐槽,我再给你一根烟,让你夹在手上好不好?
拓跋同学则有些不开心,因为他发现卫玠身边的每个人,都比他更像《卫玠》这部小说里的另外一个主角,好比任性洒脱的王二舅,威武霸气的卫六娘,如今连傻太子都get√到了校园男主的必备桥段!
可他呢?
移动度娘。
这绝逼不是谈恋爱的正确姿势啊!
卫玠没注意到拓跋六修的黑脸和来自内心的嘶吼。好吧,哪怕注意到了,卫玠大概也很难发现,这样的拓跋六修和以往沉默寡言的他有什么区别。卫玠此时正忙着安慰司马衷,他有一个阻止司马衷再碎碎念的特效办法:“今天我没有功课要做,咱们可以玩很长时间,你想继续演上次的剧情,还是换个新故事?”
转移注意力什么的,对司马衷没用,但如果是用演戏来利诱,那就百试百灵。
卫玠最近正在和司马衷cosplay汉武大帝,不是卫玠已经胆子大到敢撺掇太子假扮皇帝,而是晋武帝亲点的戏,潘安、嵇绍亲自编写的剧本,此中所暗含的晋武帝对儿子的期望已是不言而喻。
司马衷对当汉武帝也很上瘾,一般卫玠这么问了,他都不会选择换别的剧本。
但今天的司马衷却给了卫玠别样的“惊喜”,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你没看出来吗?”
“呃……”卫玠看了看那身深衣,除了如雪麻布,右襟交领,以及代表了父亲还在世的青衿衣纯(衣服边缘)以外,他就看不出别的什么了,夏布料子格外的好?
“我这是国子生的打扮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衿,青领也。学子之所服。(引自《颜氏家训》)
适合穿深衣的场合有很多,但古代普遍默认的还是更适用于一些比较正式的场合,有点类似于现代人出席盛大活动时必穿西服的那种感觉。好比在西周时,深衣是用来祭祀的礼服;在汉朝时则是朝服;到了宋朝,士大夫都爱穿朱子深衣。所以,如果司马衷不说,卫玠是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把深衣联想到国子学的校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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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名士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名士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所以?”你已经无师自通的从演戏跨界摸到了cosplay的精髓?
“我今天在朝上听到了,他们想让你读太学。你去了,就是在侮辱你;你不去,就会让你祖父很难办,也会让我想要改革官学的父皇很为难。所以,你来给我当伴读吧!我的伴读哪里都不需要去,只要在宫中陪我读书就好。”
卫玠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司马衷:“这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司马衷很诚实道:“是延祖给我讲的,但当伴读是我的主意!是不是很厉害?”
“恩,厉害极了。”和司马衷相处久了,卫玠也渐渐学来了嵇绍的那一套哄孩子手段,不过他这话说的也是很真心的。因为以司马衷的智商来说,他能做到这一步,真的实属不易。他几乎考虑到了所有能考虑到的方面,这才找到这么一个勉强两全其美的办法。卫玠很感动,有人能为他想这么多,只是……“东宫并没有伴读这个职位。”
“伴读”这个词,是卫玠在给司马衷讲汉武大帝和韩嫣的关系时顺嘴说的。首先,要申明的是,韩嫣是个男的,官至上大夫,是汉武帝历史上的绯闻男友。
卫玠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司马衷解释,汉武帝这个男女通吃的种马男和韩嫣之间神奇的感情纠葛。所以他用了“伴读”来定义。
但是,卫玠也是在事后才从拓跋六修口中得知,伴读这个词,始自于宋代。
历史上对韩嫣年少时的工作是这样的描写的:“今上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只是一起学书,并没有“伴读”这个职位的概念。
卫玠以为按照司马衷的智商,他早就忘了,没想到司马衷记到今天,还运用到了现实里。
卫玠完全能脑补的出来,在司马衷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对嵇绍说他要让卫玠当他的伴读时,嵇绍的茫然模样:伴读?伴读是个什么?
司马衷只是怔了一下,之后就豪爽道:“没有这个职位?那就造一个呗。”
“……”你这样早晚会变成昏君的你造吗?还记得我们除了没有蛀牙以外的目标吗?誓死不当亡国之君!
卫玠最后还是十动然拒了司马衷。
因为司马衷为他考虑了这么多,他自然也要为司马衷考虑。三十多岁的太子好学爱读书,这没错;但三十多岁的太子还需要一个伴读,这就很奇怪了,特别是在伴读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哪怕是在现代,说某人三十多岁了还和一个小学生一起上学,也肯定会有人讥笑他是不是脑筋有问题的,不是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司马衷并没有因为卫玠拒绝了他的好意而不高兴,他还沉浸在对卫玠的担忧里。
“总会想到办法的。”卫玠耸耸肩。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主意,但他需要先说服他祖父才行。
带着司马衷回了家,繁昌公主的赏花宴已经结束了。
“结束的有点早啊。”卫玠假装自己在自言自语,实则是在给拓跋六修信号,让他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拓跋六修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还跟在卫玠身边、对此一无所知的傻太子,他不喜欢在他不在的时候卫玠身边还有喜欢卫玠喜欢到会对卫玠两眼冒星的人。但是,当他的喜好和卫玠的所求被摆在一起时,拓跋六修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卫玠。
赏花宴确实出事了,哪怕卫熠表现的像个没事人,但是在私下里的时候,她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受伤的情绪。
她想让她显得无坚不摧。
却反而更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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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最早成为校服,其实是北周时期的规定。只是蠢作者实在是找不到魏晋时期国子学的校服,于是……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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