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欧阳戎外,今日最高兴的是甄淑媛。半个亲家的谢旬、谢雪娥兄妹上门,还带了婠婠,几乎相当于一次见家长。罗裙美妇人笑的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的张罗晚宴的事宜。院子里,正煮酒,欧阳戎与谢旬对坐独饮。女眷们也不闲着。谢雪娥前去陪甄淑媛说话,同时逛了逛甄淑媛管理的后宅,左看看,右瞧瞧,不时嘴里夸上一句,就让甄淑媛心花怒放。还是妇人懂妇人。谢令姜与叶薇睐在院子的一角对弈。谢令姜今日一身青荷色的公子男装。叶薇睐穿了一袭鹅黄色襦裙,有些深闺淑女的气质。谢令姜脸色随意,不时落下黑子,或转头看一眼大师兄与阿父那边。叶薇睐则是正襟危坐,小脸出奇认真的下棋,手中雪白无暇的棋子将她的银白长发衬的有些银灰色。半细等丫鬟,燕燕雀雀,在一旁好奇旁观。红泥小火炉煮酒。几双红袖玉手添香。三两高士共饮。还有佳人对弈。后院好不热腾。虽然浔阳城内现在暗流涌动,某种影响全城的大变动正在酝酿。但是这槐叶巷宅邸却是一片岁月静好,好一处温柔乡。除了稍微懂点檀郎心思的半个枕边人叶薇睐外,甄淑媛、半细等女眷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檀郎这些日子为何沉默寡言、对诸事难以提起兴趣,每日晚饭后坐在院子中,他还喜欢望着青瓦红墙外面一处落叶凋零的枝头。甚至前几日测量冬衣尺寸时,发现他“衣带渐宽”。一众女眷知道上回在浔阳渡口、自家檀郎死不奉诏之事。还知道檀郎现在已被贬官,降为江州司马。但是除了半细等女眷愈发崇拜自己檀郎外,并没有其他太多想法。在她们看来,能抗旨不遵、还能不被杀头,连当今女帝都拿他没办法,舍不得杀这位名扬天下的直臣君子。这已经是莫大的本事与荣耀了。这不,现在整个浔阳城都在津津乐道此事,不知多少江南士子慕名而来,求见欧阳良翰,据他们所说,不仅是江南,天下十道的士林都在流传“死不奉诏阳良翰”的名声。至于被朝廷贬官……这能比得上当初从京城贬到偏僻龙城、在世人眼里几乎毁去前程的流放境地更惨吗?或者说,对于欧阳戎这种名扬天下的正人君子、满朝公认的直臣而言,贬官挨罚,只要不死那就是新的荣耀。其实说的深层次点,越是世道艰辛,世人越需要这么一个不畏强权、硬刚女帝的形象。这其实也是欧阳戎每一次敢言直谏的风波,都引起偌大波澜的缘故。说难听点,是天下苦那位陛下久矣,能让她在我行我素时稍微不爽,朝野上下不少人都心中暗暗点赞。当然,你上我支持,我上我不上。结果欧阳良翰这人能处,有事他是真上,大伙自然对他有些亲切敬佩……与赢得的偌大的名声、还有天下人的敬佩相比,甄淑媛等女眷们自然不觉得贬官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而且你看,新江州长史元怀民不还每天想方设法跑来槐叶巷宅邸蹭饭。难道是槐叶巷宅邸的饭菜格外好吃?不尽然,重要的是檀郎在。而且这几日,甄淑媛看元怀民升了官职,高低算是一州之类的大人物,勉为其难的松口点头,允许他每三日可以来两趟蹭饭……南陇老家那边也是,族老乡贤、同族长辈们寄来的欧阳氏家书,全都是安慰勉励欧阳戎,同时赞扬他乃本族风骨。字里行间都是骄傲之情。总而言之。虽然时常不理解自家檀郎心思所想,但是槐叶巷宅邸的女眷们普遍有个不错的优点:从不会否定自家檀郎的作为,不管是否贬官,换言之,叶薇睐、半细数女就是仰慕敬佩檀郎,觉得自家檀郎怎么做都是对的!院内,摆放茶桌的空地上。突如其来的恩师,令欧阳戎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他平日一个人的时候不喝酒。除非陪朋友。酒这种东西很有意思,像是一种润滑油,滴在脑筋上,微醺之人说话、做事都会跃过正常人“想一想”的阶段,想干嘛,直接去干了,想说什么,直接说了。酒壮怂人胆,此言不假。“老师说是路过,但学生怎么觉得老师是专门来找学生的。”谢旬一贯严肃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瞪了眼爱徒。“我是你老师,来看看你怎么了?为师还得给你这徒儿报备不成?”“没有,只是觉得老师不必亲自到,辛苦赶回,有些话,咱们可以信上说。”风尘仆仆南下的谢旬拍了拍袖口灰尘,摇摇头:“不行,为师得当面看你一眼。不然不放心。”欧阳戎放下酒杯:“这是为何?老师有何不放心的?难道怕我寻了短见?”刚温的黄酒,使得他脸庞有些泛红,从谢旬、谢令姜等院内人的角度看去,泛红脸庞隐隐还有些懵懂困惑之色。举子未落的谢令姜见状,转头看了眼阿父。谢旬没有看她,眼睛注视着爱徒的这幅表情,仔细打量了下,他抿嘴说:“都有吧,主要还是担心你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没有的事,只是想通了很多。”“想通了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来的这个林诚,徒儿确实有些看走眼了,少了防备。”谢旬摇了摇头:“此事为师听婠婠说过,你没有看走眼,这次棋差半招,乃是注定,良翰,伱知道为什么吗?”欧阳戎摇头。谢旬轻声道:“因为你和林诚是两种人,用那位秦老的话说,是两种厨子。“你把天下百姓放在第一位,你做出的菜肴是让天下人尽量满意的,但是陛下不一定满意。“而林诚,从始至终,他都是揣摩圣心,处处为陛下着想……陛下自然青睐他的方案,说的算的并不是天下人,而是陛下,哪怕良翰的方案再好,都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