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雪 第180章 格局

隔壁陆老太太处，秦国公府几个掌权的都坐在那，脸色都不好看。

陆老太太缓缓开口：“上头，应该不想封这个世子了。”

要不要换个人试试？

秦国公孙辈爷们里头，陆老太太看了一圈，也就陆二爷稍微好一点。

他虽然本事不大，但这几年跟着管家，大有长进，守成是够的。

虽然是二房的，但也是嫡长子，岁数和陆大爷差不多。

对陆老太太而言，陆二爷也是她的亲孙子，既然试了十几年，陆大爷始终不行，那为了家族的利益，就必须要考虑换个人选了。

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这次陆大老爷虽然病情好转，但比起从前，身体弱了许多。

万一要是哪天陆大老爷突然没了，又没有立世子，那么秦国公的爵位没人继承，就会给上头收回的。

如今孙辈的爷们不成器，曾孙一辈的爷们太小，还看不出来资质，要是没有秦国公府的名头，那么他们家就不是官身了。

最要紧的是，秦国公府的爵位还意味着土地、供奉，以及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还有进宫请安的资格。

要是没了这些，他们的日子会大不如从前的。

甚至因为不是官身，还要被其他人家强取豪夺。

到底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

一个人家如果势头下去了，那就会被其他的人家扑上来分而食之。

陆大老爷道：“母亲，皇后娘娘如今有喜，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还请您进宫一趟，再去争取一下吧。”

他顿了一下：“如果再不成，儿子就上个改立的折子。”

陆大老爷是陆大爷的亲爹，但也是这一族的族长，是不能只顾着自己一房人的利益。如果陆大爷真不成，哪怕陆大老爷心里不情愿，也得扶其他人上位。

总是先要把爵位继续往下传，才能去想以后的事。

关起门来，家里人再怎么折腾都是自己家里的事。

对外，他们就都是秦国公府。

必须要从整体上考虑利益。

但陆大老爷还是想为大房搏一把。

他想把爵位留在大房。

反正陆大老爷不止陆大爷一个儿子。

陆大太太很不甘心：“我们家老大明明是这一辈里头最优秀的。”

这是事实。

但再怎么优秀，上面就是不用他，秦国公府也没办法。

他们在下头，总不能逼着上头去改主意。

陆老太太道：“我递牌子去试试看。若是皇后娘娘肯见，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提一句。”

陆皇后不太爱见人。

秦国公府往里头递牌子。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视而不见。

十次里头，能见陆老太太一次就不错了。

陆老太太道：“我把二媳妇带进去。”

以往入宫，都是陆大太太陪着的，如今换了陆二奶奶陪着去，也是秦国公府在投石问路。

既然大房的陆大爷不行，那二房的陆二爷行不行呢？

陆大老爷也无奈了。

陆四爷倒是有媳妇在，总不能带他的媳妇进去。

至于陆二奶奶、陆三奶奶都是二房的媳妇！

对陆大老爷来讲，陆老太太带陆二奶奶，还是带陆三奶奶进宫都一个样。

反正怎么滴，这个事都落不到大房头上了。

陆大老爷只得道：“母亲您做主就好。”

陆大太太陪着笑：“要不还是让妾身伺候您吧。二媳妇年轻，怕到了那大场面露怯。”

陆老太太道：“你带带他不就好了。”

“凡事都有头一回的。”

陆大太太只得道：“是。”

陆老太太看着陆大老爷：“你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陆大老爷道：“母亲安排得很妥当。”

于是，商议过后，陆老太太立即命人往行宫里递牌子。

她的牌子和一大堆外命妇的牌子一起给送到了陆皇后跟前。

“启禀皇后娘娘，一共有二十九名夫人明日求见您。”

宫女把名单整理出来了。

陆皇后扶着腰，道：“随便选十个进来吧。”

“五个老牌的世家，五个这两年的新贵。”

“在天地一家春见。”

前头在打仗，而且是北边、南疆、南边三线作战，她身为皇后，总是要见一见外命妇，安抚一二的。

站在陆皇后这个位置，只要把这件事做了就够了，她见谁都是差不多的，没有非谁不可的说法，也就不在意到底是谁了。

而具体当差的宫女与这些外命妇并不熟悉，选谁也都是一样的。

她很随意地选了十家。

也是秦国公府运气好，被选进去了。

消息传回到秦国公府。

陆老夫人都愣了。

以往她第一次递牌子求见，是不可能见她的，总是要过个几次才会有结果。

没想到这一回这么顺利。

陆老太太就在那瞎琢磨了。

这次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是以往她带的都是陆大夫人，这次带的是陆二奶奶。

陆大老爷、陆大太太就在旁边，闻讯脸色都变了。他们忖度着上头的意思，心里拔凉。

陆老太太心里不忍。

陆大爷是她看着长大的。

这么多年了，秦国公府都默认他是世子的人选。

但就算秦国公府一再举荐，也要上头批下来。

上头就是不批，那么陆大爷始终就只能是陆大爷。

陆老太太宽慰道：“明个再去看看。”

“要是皇后娘娘重赏了二孙媳妇。那就那么办了。”

“老大家的，这些年，我如何待你们的，你们也都看着。”

“尽力筹谋了，想了法子娶了武安侯府的小姐，也找了能找的人，还递了那么多回折子，再去皇后娘娘跟前说了几次。”

“结果你也看到了。”

“都是命啊！”

陆大太太试探着道：“真不行了么？”

她拿起帕子擦泪：“都不知道怎么跟孩子开口。”

陆老太太道：“等准信了再说吧。”

陆大太太迟疑了，还是开了口，道：“母亲，大房不止一个儿子的。”

陆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大房一个儿子犯了什么事，你心里没数么？”

“没在那种地方，都不能说。”

之前那一场祸事后，秦国公府有一年多求见陆皇后都没获准。

还是大老爷开了祠堂，将陆四爷的名字从陆家家谱里划掉后，陆老夫人才又能进宫。

于是，他们就联想了。

总觉得是上头对大房不满意，迁怒了整个秦国公府。

陆大太太这才不说话了。

陆大老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狠狠心：“ 就按母亲说的办。”

陆大太太突然发火：“ 都是大爷家那个媳妇害人精！”

当着陆老太太、陆大老爷的面，她不敢把气撒在他们身上，也不舍得怪自己的宝贝儿子，就只能去怪陆大奶奶。

但凡有点头面的人家，谁没有点宫里的东西啊！

人家不都是那么得到的吗？

怎么到了陆大奶奶这儿就眼里容不得沙子了？

要不是陆大奶奶多事，把事情闹了出来，让上头对他们印象不好，其他家的人怎么会不肯再帮忙，以至于连陆大爷该有的世子之位都不给他！

都是陆大奶奶的错。

她就是个丧门星！

陆老太太也这么认为。

原本以为用了些手段，让陆大爷娶上陆大奶奶，能靠着武安侯府的势力，让陆大爷迅速成为世子爷。

没想到，到头来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家里惹出乱子，白白让二老太爷、三老太爷那边明里暗里挤兑了好多次！

陆大老爷也对陆大奶奶心生厌恶。

一个不能带来很大利益的媳妇，哪怕把家里管得再好，哪怕生了两个儿子，哪怕掏了自己的嫁妆填了家里的亏空，那也是没有用的。

呵呵。

哪个媳妇不能管家？

哪个女人不能生孩子？

哪个当晚辈的不孝敬长辈？

陆大奶奶那么有钱，就该从兜里掏出来大把钱去供养长辈们！

陆大老爷还嫌弃陆大奶奶出得少呢！

人明明有那么多钱，却只肯挤出来那么一丁点！

人心都是利己的。

他们全然忘了，当时是陆大奶奶悄悄差人来禀告，是陆老夫人几个商量出来的主意，陆大奶奶只是执行罢了。

更忘了陆大奶奶多年的辛苦。

哪怕陆大奶奶之前做得再好，只要他们一致怪陆大奶奶，那么从前那些功劳就一笔勾销！

没人记得她的好！

就是怪陆大奶奶没用！

陆老太太道：“ 行了，明个我见机行事。”

“赶紧看看库房里有没有现成的好衣裳好头面给二媳妇扮上。”

陆老太太本以为还要等好长一阵子，是真没想到明个儿就要进宫了。

进宫总是要穿得好点的。

原本陆老太太还预备着慢慢给陆二奶奶做衣服，买新首饰。

现在时间是真来不及了。

陆大太太道：“ 二媳妇和大媳妇身量差不多。赶紧差人告诉大媳妇一声，让人送套她的过来应急不就得了。”

一则是明晃晃占陆大奶奶的便宜。

二则是打脸陆大奶奶。

看吧，连陆二奶奶都可以进宫给陆皇后请安问好，你一个排行在前的陆大奶奶就只能在家里待着。

无形中是打压了陆大奶奶，抬高了陆二奶奶的地位。

日后可以说陆二奶奶是得到陆皇后赞许的。

陆老太太道：“ 理该如此。”

都是陆大奶奶自的错，她就应该拼命地弥补。

如果不肯，那就是陆大奶奶不识抬举！

陆老太太道：“ 胭脂水粉，叫她也准备新的。”

“ 皇后娘娘点头让二媳妇进去，那是有深意的。”

“可得收拾好了，不能丢脸。”

其实……这些事都是秦国公府乱想出来的。

之所以那样，只是陆皇后真就不大理会这些。

时过境迁，她还真没那么计较。

陆皇后这么多年遇到的事情太多，凡事都要计较，搁在心上，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是一个很容易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现在比过去要紧。

所以，是秦国公府自个儿把自个儿看得太重了。

其实在上头人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这号人的存在。

到了陆皇后那个层面，就真不会在意蝼蚁到底是往哪个方向爬。

甚至她连蝼蚁是红的，还是黑的，或者是褐色的也都不清楚。

一座山只会去看另一座山。

已经是山了，站在了顶峰看山脚，连房子都是小小的指甲盖，就更别提房子里那些人了。

但这些，陆老太太她们是看不到的。

他们的世界就只有一个秦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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