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雄狮 第十章 马格里布博弈之始

当一个自称为“马格里布摄政领”的政治实体突然出现在米提贾平原时，割据周边地区的其他势力不免要应对此次突如其来的冲击。

外来冒险者公然占地“立国”的行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曾在中世纪盛期同样于西地中海崛起的欧特维尔家族。但红胡子兄弟这股巴巴里海盗已经众所周知地被域外大国收编，可谓是当下马格里布竞争中的氪金玩家。

怀着不同的想法和目的，在周边的部族、军阀、城邦等势力都先后与奥鲁奇展开接触，而缺乏根基的巴巴里海盗不想节外生枝，不得不重视统战工作，尊重地方势力以安抚四邻、争取时间。

红胡子兄弟无法承受周边势力敌对带来的严重后果——阿尔及尔是一座贸易港埠，并且他们自小学习、当下谋生仰仗的技能是航海和商业，而非经营地产。若阿尔及尔与马格里布内陆各地区之间的商贸联系被战争切断，那在这里取得的军事胜利就无法他们消化为可见的利益。

在维系和平的同时，奥鲁奇还意欲利用宗教大义团结这些眼里只有脚下一亩三分地、无心问鼎北非的割据势力。他声称：“如今的特莱姆森已是法兰克人的傀儡，邪恶深入内陆只会是时间问题，他们会像摧毁格拉纳达一样攻占马格里布。乌玛已经失去安达卢斯，若放任不信者征服马格里布，穆斯林同胞将面临何等灾难！”

这番说辞成功唬住了四邻，扎耶尼德王朝衰落、西班牙人占领沿海诸城确是事实。得到萨法维支持的巴巴里海盗要主动挑头进行对伊比利亚基督徒的圣战无疑能够保证两方的力量都会被局限于沿海，不会有多余的野心觊觎广阔的内陆地区。基于这样的侥幸心理，阿尔及尔四周维持平静，没有势力组织联军大张旗鼓地攻打立足未稳的红胡子兄弟，仅是警惕地观察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阿尔及尔易主的消息和奥鲁奇的圣战宣言在一片混乱中也传到了西部内陆的特莱姆森城，处于权力过渡之中忙于权力斗争的苏丹国宫廷无心理会这一遥远的消息，唯有驻奥兰管理北非事务的西班牙总督迭戈·费尔南德斯·德·科尔多瓦·阿雷利亚诺认真地向本土报告此事。

他已得知女王胡安娜之子查理已经被各领地议会承认为合法“共治者”，能顺理成章地代母执政，正式来到伊比利亚掌权只是时间问题。故向卡斯蒂利亚摄政大主教西斯内罗斯发信求援的同时还另书一封向年轻的新主君说明阿非利加的严峻形势，希望查理在继位后能重视北非战事，彻底完成对基督教故地的再征服。

“我们必须扞卫阿非利加的传统秩序，西班牙只承认特莱姆森苏丹的合法统治，并身体力行地保卫臣属的利益。”迭戈向秘书口述他自己听着都想笑的说辞，他首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稳住特莱姆森，他需要有能力施行统治的代理人动员出足够的军事力量保卫城市并在必要时协助西班牙军队作战。

总督不敢掉以轻心，红胡子兄弟本就是赫赫有名的海上巨寇，搅得伊比利亚和意大利沿海不得安宁。如今他们胆敢攻占一座规模不小的海港城市并看着要长期盘踞于此继续活动，底气何在？

通过意大利商人传播的各种见闻可以大概地得知萨法维的强大，可波斯人的野心还是超乎他的想象——横穿整个地中海进行军事征服，这是在历史书籍中才能找到的壮举。

并不知晓易卜拉欣真正想法的迭戈不断地朝坏处想，他在给查理的报告中如此解释道：“撒拉逊人将格拉纳达被基督徒征服视作无法接受的耻辱，将摩尔异教徒应得的惩罚视为不合理的压迫。因而极度愤慨的波斯苏丹曾向教皇威胁要报复伟大的再征服，出于宗教情感和历史仇恨，无论是摩尔人、土耳其人还是波斯人，异教徒都有足够的动力组织大远征，从始至终，他们存在于人间的意义就是摧毁基督教。”

在总督的笔下，一场始于阿非利加的神圣决战就此徐徐展开。宏大神圣的再征服事业可不仅仅局限于伊比利亚半岛，而是一切曾属于基督教罗马的土地乃至彻底消灭整个天方世界、征服全体穆斯林。那么，如此重要的战争需要国王陛下投入多少资源呢？

一边提醒和“指导”着新任特莱姆森苏丹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迭戈又想抓住红胡子兄弟立足未稳之际机会主义地发动一次袭击，将这股巴巴里海盗赶出米提贾平原，乃至直接击毙万恶的三个匪首。

抢时间一下成了两方竞争的着力点。红胡子兄弟忧心于未来必然遭到的进攻，从前都是他们在海上飘忽不定地散播恐惧，奥鲁奇立马调动手中所有的资源用于巩固阿尔及尔的城防。

原属于西班牙驻军的“岩石”堡垒已经修缮得十分完善，只需修补被炮弹击毁的部分，他还将城市的行政中心迁至此处以防可能发生的城内暴乱。

并且出于对本地人的不信任，他还将市民排除出城防队伍外，宁可只征募滞留城中的安达卢斯难民，他们才是奥鲁奇信得过的兵源。

但“岩石”的规模不够大，无法停泊太多战舰、能部署的火炮和守卫有限，他计划在临近港口的位置修筑多个炮台以应对西班牙舰队的进攻。唯一遗憾的便是阿尔及尔的海岸线不够封闭，若湾区的通道足够狭窄还可以布置铁链阻拦外敌。

防御工事的建筑工作在海盗的监工下干得热火朝天，确保红胡子兄弟不会被西班牙人还手打来的第一拳直接淘汰出局。

由于要尽可能多地留下人手防守，赫兹尔此次前往埃及的队伍规模精简许多，不过该带的都带了。被俘的加西亚上尉和另外几人、以及缴获的王旗等战利品作为攻克阿尔及尔的证明一并被装载入旗舰的货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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