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路 第349章 悲悯心

一场大雪阻断了朝廷宣旨官的路，也斩断了西北许多百姓的生路。

天还未亮，厨娘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才走进灶房里。粗使婆子早早的就起来烧好热水，准备着给丫鬟们洗漱用。

“今天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这是咋的啦？”

杨婆子看着往日都笑眯眯的厨娘，今天一改往日的风格，变得异常的沉默。

“唉，我这心里，你不出门不知道，我们住的那片儿，这两天大雪压塌了好几家的房子，冻死饿死了好几口子，我这心里难受的紧......”

厨娘说着转过身去，用围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快擦擦，别哭了。这快过年了，别让主家觉得晦气。一会儿雯儿姑娘看见了，要骂的。”

杨婆子往门口张望了一眼，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小丫鬟往灶房这边走来。

“你啊，还是见得少。这大雪那年不得冻死点儿人，咱们也是运道好，碰上了好东家，不仅发你工钱，剩饭剩菜还让你往家带。”

杨婆子往灶膛里重新添了把柴，又倒了一桶凉水进锅里，准备给厨娘洗菜来用。

少夫人心慈，给他们下人洗衣做饭都用热水，今年刚买来的两个小姑娘，到现在手上都没长过冻疮。

她和老头子两个人都住在府里，老头子偏瘫，只能躺在床上，他们夫妻是被儿子赶出来的废人，本想着投河了断残生，哪曾想，会幸运的被少夫人救下。

不但给了她一份粗使婆子的活计，还让她老头子白吃白住。

“杨大娘，你说外面的惨状我要不要跟少夫人说说，少夫人菩萨心肠，她会不会施粥给外头挨饿受冻的人？”

厨娘往砂锅里扔了一把粳米，准备熬些米粥。她犹豫着问正在烧火的杨婆子。

“你打住，咱们得了少夫人的好，自己偷着美就行，外面挨饿受冻的人多了去了，赈灾施粥那是官府的事儿，你别给少夫人添麻烦......”

杨婆子正色，严肃的对着厨娘说道。

“给少夫人添什么麻烦？”

雯儿在灶房门口就听见杨婆子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她笑着看向厨娘。

“我是说......”

“她说我每天给小丫鬟们烧热水用，不少废柴，怕给少夫人添麻烦......”

杨婆子打断厨娘的话，赶在她之前给雯儿解释。

“这有什么麻烦的，左右不过是花几个银子，少夫人说了，咱多买些柴，卖柴的人有活路，你们又不用受冻，这不是人人都高兴的事儿。银子花了，想办法再挣就是......”

雯儿端了杨婆子烧好的热水往外走，边走还不忘叮嘱他们，能用热水就别用冷水，到时候长了冻疮还得受罪。

厨娘刚想张口问杨婆子，为什么要拦住自己。却被杨婆子用眼睛狠狠的剜了一下。

“你要做好人，大可以拿着你家的积蓄私房去买粮施粥，没道理在这儿借着少夫人的手，满足你的悲悯，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活儿，你这话说到少夫人跟前儿，这不是将她架到火上吗？”

“你以为老婆子不出门就不知道外面的事儿，我这么些年埋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都多。人各有命，少夫人想不想施粥，能不能施粥那自然是她的事儿，你我不过是幸运，靠人家的善心过活，你别闲的放屁，没事儿找事儿......”

厨娘从未见过杨婆子说这么难听的话，她一向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杨婆子说完就专注的盯着灶膛里的火苗，不再抬头看一眼小厨娘。

她活了几十年，最恶心的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没本事还想着当救世主，从来不为别人考虑。这么多灾民，少夫人得施多少粥。

这会儿施粥也不是大事，关键是外面的世道已经乱了，万一因为施粥被灾民土匪盯上，再招来杀身之祸，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点子小摩擦，高云霄当然不知道，但是杨婆子猜想的事情却是真真正正的发生了。

“那户人家养了不少护院，万幸人没事儿，就是家里被洗劫一空......”

五子咂摸了一口罐罐茶，甜甜的茶叶味儿充斥着口腔，喝一杯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闲不住，每日吃完饭之后，照例要上街去溜达一圈。

如今的甘州城到处都是积雪，路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见不到几个，街道两旁的铺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

五子说的是城东一户人家，这两天一直在搭棚施粥，白天看起来好好的，到了夜里，突然被一支队伍闯进家里，将家中财物粮食洗劫一空。

“人心不古，你说这世道，唉......”

周叔行听了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几年他跟着五子到处跑，也见识到了许多，越发觉得人性跟三字经中说的不同。

“这两天你们往周边跑跑，看看周边的县镇是不是也有灾民入户抢劫的事情......”

霍骁并没有接着周叔行的话往下说，世道如何，人性如何，都不是一概而论的，仓廪实而知礼节，人饿着肚子的时候，何谈礼法？

“咋的？三当家的，咱们也趁火打劫？”

五子有些为难，虽然他也是土匪，可这时候让他去抢那些富户，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你又皮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我重新把你扔回去再训练一回？”

霍骁大掌拍到五子的头上，阴恻恻的说。

“不用，上峰的命令不问对错，坚决执行。”

五子想起受训的那些非人的日子，立刻就坐正了身子。

“灾民多了就容易生乱，不反朝廷的是匪祸，反抗的就是起义。肖建忠不是来西北镇压起义的吗？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霍骁的目的很是明确，转移肖建忠的注意力，让他忙起来。

“那咋的？咱们找人带头造反？”

五子的话一出来，周叔行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真的不知道害怕吗？

“你有那本事没有？”

霍骁倒是很镇静，声音里听不出一点起伏。

“只要听说哪里有灾民抢劫，就让人去报官，报官的人越多越好......”

报官的人越多，肖建忠出兵镇压的几率就越大，邑川那里的压力就能减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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