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女军官 第 72 章 如果

也怪不着高翔这么张扬地向老朋友老对手挑衅，谁让己方在演习中大放异彩的, 是那边儿的子弟呢？不只是他, 第十二集团军的其他人也一样。

比起贺军长的郁闷，石参谋长同志满心里不知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的复杂情绪, 第十二集团军的几位军首长当然就是全心全意的高兴了。

这可比胜了一场演习更值得洋洋得意。他们这些人都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 演习时固然在胜负上彼此较劲，可也不至于说为这个牵动太多情绪。哪儿比得上看第一军这种阴差阳错间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憋屈来得带劲儿呢？

要说，这世事还真是妙不可言啊。

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倍加失意。贺廷威的脸登时就黑了。他咬着后槽牙来回地磨，眼露凶光, 瞪了回去：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先别急着猖狂，这金苗苗你保得住保不住还两说呢！

两人别了这么多年的劲儿，说心有灵犀太肉麻, 默契还是很深的。高翔一看他的眼神儿, 心里就咯噔一下, 揣度着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总部、军区重视特种作战他知道，江月怎么去的102团这事儿蹊跷他也略有了解。本来就不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他们只是捡了个便宜，军区要人他连拦都没法拦。

还有石毅, 和江月比的确是差了点儿, 可单拎出来看，天赋能力都是够的, 好好培养, 绝对能够独当一面。侦察大队这帮掰棒子挖墙脚起家的土匪, 要是没起了心思，高军长能把头拧下来给姓贺的当球踢！

越想越憋闷，越想越愁得慌，高军长就忍不住嘬牙花子。这下可麻烦了，麻烦了！

要不说人生无常呢？眨眼之间，就换了贺廷威端坐钓鱼台隔岸观火了。

高翔一看他这模样就来气，斜睨他一眼：你有本事，你也和我发一样的愁试试？

古人有唇枪舌剑，这两位也不遑多让，没开口说一句话，眼刀子飞得比枪林弹雨还要密集，针锋相对以眼还眼，斗了个不亦乐乎。

江月的老领导、军区参谋长张梁看在眼里，止不住发笑。笑过之后，就温和地看着江月。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由衷感到欣慰之余，压在心底多年的那块儿石头却越发沉重了。

七年前，张梁还不是参谋长，而是军区参谋部分管下战情部的部长。任务紧急，偏偏又发生意外情况，以至于不得不重新挑选卧底人员。他奉上级命令，筛了一圈，挑来挑去就挑到了江月的头上。当时，不只是他，就连总部的行动负责人都犯了难。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不该畏惧牺牲流血，可江月情况特殊，与别人不大一样。且不说江老爷子生前功勋赫赫资深望重，江家满门烈士就剩这么一棵独苗，江家的故交旧友，包括最高级别的那几位那儿，都密切关注着她的成长，期待她出类拔萃，更盼望着她能平安。

就说她本人才十八岁，刚刚考上军校，只是一个学员，极其凶险九死一生的卧底任务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强人所难。他们又怎么能忍心派她去冒这险？偏偏，她是当时的最佳选择，另外几个备选的条件都有不够合适的地方。

无奈中的无奈，他还是和江月说明了情况，哪怕江月没有丝毫勉强，但他，还有其他人心里不免都怀着些许愧疚。

后来，张梁一想到当初的情形，想到江月进了情报口儿以后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胸口就堵得难受。如果不是那一次，如果江月顺顺利利地从军校毕业，以她的能力，无需在生死边缘游走，照样前途光明。

这一次演习，江月那话说得倒是平平淡淡，在座的都是戎马多年，谁不知道这实际行动中会有多少困难。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这老话说得好，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关键在于，这全局哪儿是想谋就能谋的？侦察大队出动了一个中队，六个小队三十几号人，装备精良，又有情报支援，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目标就是红军指挥部。

她呢？人员没法比，其他什么都没有。可她不但敢想，还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真就干成了。局势判断之确切，时机把握之精准，战术之灵活，心思之缜密简直叹为观止。

她确实是卓尔不群，可这完全都是拿命换来的。站在始作俑者的位置上，张梁又怎么能不感到心酸呢。

柏副司令员是近几年从南方调来的，对江月的了解仅限于她的出身，不知内情，没那么多复杂情绪，对她只是单纯的爱才。

江月的行动，点透了以后似乎也没什么，要是没点透，想不到就是想不到。任何事，本来就是创新难，发展同样也不容易，世界上大部分人连墨守成规都做不好，不然也体现不出来人才的珍贵了。

他之前没来得及细问，这会儿也忽略了询问有关江月的具体情况，再加上江月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穿得还是侦察大队那套，因此，他也无从判断，只当她是102团某部队的低级指战员。他心里一如高军长想得那样，盘算着得把人调到更合适的位置，充分发挥她的潜能才行。

正出于这种看重，柏副司令员非常严肃地问了江月一个问题：“如果，我说如果，这不是演习，是真正的战争，你会怎么做？”

这问题一出，互相打眼仗的人停了，沉思往事的人也醒了，江月眨了眨眼睛，石毅的呼吸停了半拍，所有人心里都蓦地紧了一下。这话问得，表面上简单，实际非常微妙。

他们都听得出来，柏副司令员这个问题，针对的是江月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在演习中，她会借战友的牺牲、被俘，打消敌人的怀疑，铺平前往敌方指挥部的通道，但那都是假的。如果是真正的战争，她依然会踏着战友的鲜血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吗？

所有人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等待江月的回答，唯有张梁垂眸下来，无声长叹。他很清楚，这实在是一个没有必要的问题。

江月略微动了动嘴角，压住万千思绪，声音不高，却分外坚定，不带任何犹疑：“演习就是实战。”

柏副司令员沉默片刻，反问：“演习就是实战？”

气氛骤然间压抑起来，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让人难以呼吸。不止是他，除张梁外的所有人，都不禁皱了眉。以这么一句平常的套话来回答，江月，她是没有听懂，是在问什么吗？

一片沉寂之中，江月没来得及开口，门外抢先传来一声“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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