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矿工围堵,这些矿工是恨透了李广利啊。
虽然说这么看起来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但实际上刘谈还是觉得他死的太便宜了,就应该将那些死去的矿工家属都给喊过来,然后把李广利拉过去让这些家属随便报仇。
刘谈抬眼看了江充一眼:「你胆子倒是不小。」
这件事情肯定瞒不下来,刘彻也是要知道过程的,如果只看事情经过,江充肯定是罪魁祸首,说不得刘彻就会拿他开刀。
江充苦笑了一下:「此事……原就是我做错了。」
江充原本也就是想要压制李广利,顺便看看能不能拿到李广利的把柄,这样等刘谈回来他就能邀功了。
谁知道李广利那么大一个人胆子居然比耗子还小,这就吓得逃窜,如今他不仅没功反而有过。
刘谈没说话,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去写一封信。」
江充一脸茫然:「啊?」
刘谈说道:「将你诈李广利之前知道的事情都写一封信,交给我,我会写一份手书,届时就说你是听从我的命令去的。」
江充听后先是一愣,继而慢慢眼眶都红了,直接往地上一跪说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
刘谈嗤笑:「能有多大?死了个优伶而已,放心,父皇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备我的。」
霍光有些迟疑:「李夫人那里……」
李夫人还是很受刘彻宠爱的,刘谈刚回去或许因为有功不会被罚,但若是李夫人天天在刘彻面前哭,时间长了,刘彻的想法万一变了怎么办?
「事涉后宫,你们就别管了。」
霍光苦笑,虽然说是朝臣不应该过多关注后宫,但后宫能影响皇帝啊,能不关注吗?
江充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说道:「臣谢殿下救命之恩。」
江充没有再说什么为刘谈肝脑涂地之类的话,他这样的人平日里花言巧语,这种话说过无数次,然而他自己心里都清楚,那是不回应验的。
真正会被他放在心里的,他绝对不会随便宣之于口。
刘谈有些疲惫说道:「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要给父皇上书了,你们先去忙你们的吧。」
霍光和江充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直到他们两个出去,江充还在擦鼻涕,闷闷说道:「殿下……殿下不会有什么事吧?」
如果是刘据,霍光就能肯定的说不会有事,当然刘据也不会跟刘谈一样。
这件事情所有人的重点都跟刘谈不一样,霍光和江充都在担忧刘谈没办法跟刘彻交代,他们的重点是李广利的死。
然而在刘谈那里似乎李广利的死才是无关紧要的那个,他在为了那些矿工心痛。
霍光难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让刘谈这么难过,只是一些矿工而已。
是以此时此刻,霍光也很难回答江充。
霍光和江充两个人离开之后,刘谈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都没动。
他一直盯着书案上的纸张,看上去似乎是在发呆,但实际上则是在思考整件事情。
似乎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让李广利去驻守金矿,其实当初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他就知道李广利肯定会贪墨,更甚至他可能还在期盼着李广利的贪墨,要不然怎么会让江充过去呢?
刘谈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地位的斗争,无论是什么样的形态,不牵连别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牵连到的是江充这样的人,刘谈绝对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因为本来就是一个站队问题,投靠了李广利的那些人没有拿到好处吗?江充跑来跟他投诚没有拿到好处吗?
这些人根本就已经身处这个漩涡之中,也谈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
然而那些矿工却是真真正正无辜的人。
这次的事情第一次让刘谈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能量去影响许多普通人的生活,甚至是生存。
十几条人命,上这一课。
简直是刻骨铭心。
刘谈在想这些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苗瑞眼看着刘谈从天亮坐到了天黑,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殿下……」
刘谈回过神来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啊?之前忘了,等等吩咐下去,这个月所有矿工工钱翻倍,之前遇难的矿工也按照伍长级别发抚恤,还有他们的家属,破例跟战死遗孀遗孤同等待遇,回去别忘带上。」
苗瑞见刘谈终于开始下令这才鬆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刘谈说道:「别忘了跟都尉说,那些钱我来出,别动军饷了。」
苗瑞一躬身就退了下去,刘谈这时候才开始提笔给刘彻写信。
刘彻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天心情都不错了,他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刘谈那边的情况,甚至连陆悬的情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不是打匈奴,但……在过程中刘谈也干掉了一队匈奴骑兵嘛,那也算是近些年来难得的胜仗,他的心情当然好。
此时李广利的死讯还没到他手上,绣衣使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眼看刘谈回来就想打个时间差,跟刘谈的信前后脚送上去就是。
于是刘彻听说大捷露布至京的时候,兴奋的接见了使者,甚至还当着大臣的面拆了刘谈的信。
不知道为什么,刘彻总觉得这一次刘谈写信的语气与以前有很大差别,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了一股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