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白舔了舔唇上苦涩的药味,说:「一切都好。」
「都好?」慕宸瑜从他枕头下面抽出一块白色丝绢,上面的红色血迹刺目,「这般咳嗽,已经多久了?」
黎秋白默了默,道:「没多久,前天夜里发作过一次罢了。」
「为何不同我说?」慕宸瑜说。
「同你说有用吗?」黎秋白笑了声,「我清楚我自己的身体,太医都没办法,陛下又能做什么?」
他说这话语气轻轻的,平平淡淡,没有嘲讽的意思,可是却让慕宸瑜脸色一白。
太医说,黎秋白是心中积郁已久,才加重了病情,为何积郁,慕宸瑜几乎不用猜想,就已经知晓。
他强行将黎秋白困在身边,黎秋白又有过多少开心的日子,一切都是他的错,从一开始,他便应该放了黎秋白,放他自由,这样他的金丝雀就能活得久一些。
也许他会和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他的儿子不知会长得像他还是像他妻子一些,但是慕宸瑜想,就算他儿子长得像他的妻子,他也会喜爱他的,因为他身上流着黎秋白的血,那是黎秋白的儿子。
可是心中又像分裂了一样,说着他根本不会喜欢,即便是想像中,他也对那个女人嫉妒得发了疯。
然而事实上,这已经成为了空谈。
「先喝药吧。」慕宸瑜低哑的声音道。
他一勺一勺餵着药,黎秋白没有拒绝,他餵一勺,黎秋白便喝一勺,口中只剩下了苦味,喝完了药,他嘴里又被塞了一颗蜜饯。
黎秋白感觉肩头有些湿润,他侧过头,看到慕宸瑜红了眼眶。
黎秋白想着,蜜饯似乎也是坏的,一点都不甜。
作者有话要说:就快结束啦~
第96章 帝王成长史(完)
开春四处充满生机,皑皑白雪融化,微风拂过枝头,树上长出来了嫩芽,一切看着都颇有活力。
而站在迴廊观景的黎秋白,却是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哪一个幻境,这么真切的让他感受到一步步走向枯竭的过程,相比去年,他今年的身体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手中捧着暖炉,身后站着竹风和竹岚二人,竹岚开口道:「公子,还是进屋吧。」
黎秋白眼睛还没有适应外面的光线,他眯了眯眼,说:「无碍。」
竹岚嘴巴动了动,终归没有再劝,只是说再进去给黎秋白拿件披风,然后他一转身,就看到了迴廊拐角处站着的一抹黄影。
竹岚身体一僵,行礼道了声「陛下」。
慕宸瑜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他抬脚缓缓走过来,黎秋白目光依旧停留在不远处的枝头上,没有转过头,直至慕宸瑜走到他身旁,挥退了周遭人,将身上的披风围在了黎秋白身上。
黎秋白转过头,慕宸瑜低垂着眼帘避开了正视他苍白的脸色。
「冷吗?」他问。
黎秋白道:「不冷。」
慕宸瑜站在他身旁,也看向黎秋白之前看着的方向,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黎秋白摇了摇头,转身抬脚进屋。
慕宸瑜紧跟其后,他对黎秋白关怀备至,却始终不敢看他苍白的脸,他待了许久,也同黎秋白说了许久的话,大多是他在说,黎秋白在听。
在要离开前,慕宸瑜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想出宫吗?」
「出宫?」黎秋白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
慕宸瑜不知道他现在脸上是期待,还是麻木,他努力压下心底涌出来的各种情绪,轻声说:「若你想的话,朕——可以应你。」
黎秋白自嘲轻笑:「如今我这副样子,又能去哪?」
慕宸瑜呼吸一滞,心头绞痛,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却又哑口无言,无法反驳黎秋白所说的话。
当他慢慢开始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时,才发现早已失去了资格和机会,这种痛是无法弥补无法挽回的遗憾和悔恨。
「朕可以护着你,给你一切……即便你想要出宫。」慕宸瑜说。
黎秋白又是轻笑摇头:「这和待在皇宫又有何差别?罢了,我也不喜折腾,最后这段时日——」
就让他安静的度过吧。
黎秋白最后这句话还没说出来,被慕宸瑜急切的打断:「秋白,朕会找人医好你的。」
他低哑着声音道:「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黎秋白偏头咳了两声,慕宸瑜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黎秋白接过抿了口,等嗓子里的痒意过去,才说:「我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死对我来说,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黎秋白柔和的说着,温柔又残忍的在慕宸瑜心头插了一把刀子,「陛下,这不怪你。」
慕宸瑜这些天一直在找名医的事,黎秋白不是不知道,那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罢了,即便找到了,黎秋白也不想医治了。
从进入幻境开始,他心中一直瀰漫着淡淡的违和感,现如今,他终于想到了自己忽略了什么。
就幻境的难度而言,其实并不大,黎秋白所知道的「他」,不该陷入幻境无法自拔才是,开端时,明明他已经经历了所有劫难,幻境却总是不破,每每都是黎秋白髮生意外,亦或者是男主的死亡,才真正结束了幻境。
直到目前为止,黎秋白所感觉到的隐隐约约的针对性,不是错觉,每个幻境,男主都会爱上他,爱得偏执,他们都想得到他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