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宛如极乐世界。
戴着冠冕、似曾相识的男人挥动手中的金色铁山,纯洁的脸上笑意盈盈。
「你好呀,有什么烦恼想要与我诉说吗?」
敦随即就认出这个男人是那天与他们在电影院相遇的男人,他似乎与医生先生认识。那一天,对方挥动铁扇,轻易地杀死了一个人。
四方的莲花像波浪一样翻滚了起来,敦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这些水,这些莲叶,这些莲花怕……粉色白色绿色,还有男子的七色瞳孔。
他要无法呼吸了。
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于是敦没有答话,再一次转身离开了这里。
然而下一次依然不是。
第三次撞入「墙」中的敦,看见了一个比较让人安心的场景。
医院,病房。
四周都是洁白的,唯有窗帘是蓝色的。
这间病房里只有一个病人,对方就躺在病床上。眼见没有危险,敦稍微鬆了一口气。
那位病人脸色苍白,甚至有种透明的美感。敦看着对方落在枕头上枯萎了一样的红髮,只觉得对方看起来命不久矣。
很快地,他的这个想法就被证实了。
一位护工进来查看病人情况,但面色很快就变了模样。她立马按铃呼叫护士们,一堆人火速将红髮的少年病人连人带床一起移走。敦发觉那些人看不见他,于是便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出了病房。
他看见医生们推着病人进去,但很快,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人死了。
没能抢救过来。
敦走进抢救室。
医生已经为对方盖上了一块白布。
「病人的家属联繫不上么?」医生询问道。
「嗯,唯一的哥哥已经失踪了有几个月了。」这是来自护士的回答。
敦站在冰冷的抢救台边上,凝视着那张苍白的美人一样的脸。
他没想到梦里还会看见他人的死亡。所以,这不是梦,对吗?
敦疑惑地看着这一切,将他从他人的「梦」里唤醒的,依旧是那句从天穹里响起的[□会保护□吗□]。
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敦甚至要抓烂自己的脑袋了。
而就在他进行属于他的狂想的时候,已经被医生判定为「死亡」的那具「尸体」睁开了眼睛。
红髮的少年坐了起来。如同枯萎玫瑰一样的长髮,没有生命的红色的捲髮,落在他瘦骨嶙峋的前胸和后背上。
敦吓了一跳。
红髮的少年脸上的肉也很少,几乎到了只剩下骨头的程度。那张脸看了让人有些害怕,人总是会害怕这种近乎本质的面貌。
陌生的少年张了张嘴巴,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敦没想到一个死人竟然会「死而復生」跟他说话,他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阵惊吓让他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不健康的。
敦说:「我似乎是迷路了。」
如果说这种行为算是的话。
那骨头无比突出的虚弱的少年,看着医生们在那里准备向外人告知他的死亡。他又看向敦,指了指一个方向。
「从这里走就好了。走的时候,默念自己想去的地方。」
「这样子一来,你大概就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
敦感谢了对方的好意,但他问:「这样子没关係吗?」他指的是医生们看起来已经像是要给少年交待后事这回事。
「嗯,没关係。」
这是少年的回答。
「我想,人都有第一次。」
「能在这里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
医院……抢救室?
能在这里认识……?
敦无比迷惑。
但是他想回去了,不想在这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陌生地方停留了。于是他按照少年所说的方法,穿过了一堵「墙」。
少年所说的话果然是真的,他真的来到了自己的那个空间里。那句从刚才开始就不停重复着的话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会保护□吗□]
[□会保护□吗□]
[□会保护□吗□]
敦想,他不知道啊。
他想要赶紧醒来。在现实的世界里。
他记得自己与芥川龙之介打得天昏地暗,连地面都被他们破坏了。
他想要醒来,去保护某个人。
[□会保护□吗□]
想要醒来的愿望变得无比强烈了起来。
然后,赚到了钱,想要去房东太太那里把那条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的项炼赎回来。
復读的声音卡顿了一下。
[敦会保护我吗?]
空白的地方被填上了词与语气。
敦醒来了。
他看见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和渗水的地面。
于是他挣扎起身,踉跄地走在外头。他身上还绑着绷带,于是他披上已经狼藉的黑色大衣。
敦像瘸子一样走在小道上。
他想着自己要去做什么,要去为了谁而干点什么——
医生先生戴着一个抱着电锯小狗玩偶的小男孩回来了。
「你醒啦。」对方的声音轻飘飘的,里面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敦,一时没敢动弹。
而医生先生说:「我们终于不用住在地下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