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眉心痛不已,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公公,您息怒……」
李观鱼冷声:「我当不起你这一句公公!」
李玉涵膝行过去,连连叩首,「爹,爹!都是我的错,和无眉没有关係,您不要怪罪她,求您了!」
他用力很大,额头都磕红了,头上流下血来,染红他半边脸,前途大好的世家子此刻狼狈不已。
哪怕他实在是个叉烧,好歹也是李观鱼的儿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五位剑客都说孩子可能有什么苦衷,还有的说是柳无眉蛊惑了李玉涵。
这是个台阶,李观鱼让李玉涵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清,只要李玉涵把锅甩给柳无眉,柳无眉必死,李玉涵挨上几下家法,也算给楚留香和祝红尘交代了。
李玉涵并不,倒是柳无眉不知是为了保李玉涵还是卖惨,说个没完。
我是石观音弟子,但是我绝对不是石观音派来江南的奸细。
我要楚留香的命,但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身中剧毒,唯有水母阴姬可解,她开出的条件就是奉上楚留香的人头。
现在她想解毒已经不可能了,只有一个请求,她愿以死谢罪,只求楚香帅祝姑娘饶恕李玉涵。
她为活命杀楚留香,为了李玉涵宁愿死,不是怕死,而是怕把李玉涵一个人留在世上。
李玉涵立刻抱住柳无眉,盯着楚留香和祝红尘,嘶声说:「今日你们逼死无眉,我也绝不会独活。」
祝红尘挑眉一笑:「倒成了我逼死你们了?是不是我不把头割下来给你就对不起你?啊?」
李玉涵用力闭了下眼睛,抱紧柳无眉没有说话,柳无眉靠在他怀里,亦是满脸哀色。
他们互相依偎,不能同生便要共死,他们是一体的。
满厅寂静,似乎都被他们的深情触动。
细细的抽泣声。
不是柳无眉在哭,而是宋甜儿,她的哭声让祝红尘看了过去,发现不仅是她,连簇拥在楚留香身边的苏蓉蓉、李红袖、黑珍珠眼里都有了泪光,似是深深动容。
萧石发出一声长嘆:「李兄,你看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可怜,要不就从轻处置吧。」
凌飞阁也附和:「他们虽然存了坏心,好在没有闯下弥天大祸,何不给他们一个知错改错的机会?」
祝红尘双眉一竖,祖安属性再次上线。
「萧老前辈,在下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可怜极了,若是杀了你儿子,你能从轻处置吗?」
萧石怒道:「我儿何辜?你凭什么要杀他?你无父无母又和我有什么关係?」
比起他的怒髮衝冠,祝红尘从容多了,她还想喝杯茶润润嗓子,手一碰茶杯却收了回来,不紧不慢怼回去:「那楚留香何辜?柳无眉可怜又和他有什么关係?设计他死就理所当然了?」
说完,她看向凌飞阁,凌飞阁心中一紧,告诉自己不要被这气人的姑娘套进去,结果听她第一句话就气的要死。
「凌老前辈,我现在给你一巴掌,然后道歉,你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凌飞阁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观鱼看不下去了,说道:「这不孝子惹出这么多事,老夫没有脸立身于江湖之上。他们是生是死,就听楚香帅的意思吧。」
他这一个皮球踢给了楚留香,不知是不是看准楚留香好说话。
楚留香默默良久。
李红袖问他:「你要怎么处置他们?」
楚留香:「七次,他们要杀我,七次。」
李红袖:「你看到了,他们没有杀你的机会了。」
苏蓉蓉也劝,柳无眉就两三个月好活了,余生所愿不过是和李玉涵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而已。
黑珍珠与宋甜儿更是直白,直接让楚留香放过他们。
就这个转折震撼了祝红尘一整年,她还想问问柳无眉在石观音山谷中留下的纸条,以及那位贵人被石观音掠走是不是和她有某种关係,如今也问不出来了。
她不理会任何人,直接离开了让她喘不过气的厅堂,陆小凤抱着盒子就去追,楚留香也很在意,可是当前的状况不允许他离开。
丛林青翠,鸟语虫鸣。
祝红尘跪坐在一条清澈的溪水前,俯下身去喝里面的水。
「等等等等等等。」
一连说了六个等,陆小凤落到她身边,先把盒子放在地上,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囊,往里面伸了一个干净的芦苇杆,送到祝红尘嘴边。
「你是半点都不讲究,给你,早就渴了吧。」
方才厅中她想要拿那杯茶又缩回手,不是她急着怼人,而是她的手用不上力,连一杯茶都端不起来了。
陆小凤留意到了,想来她也不是那种乐意让人喂喂的类型,便跑了点远路搞了一个芦苇杆,让她吸着喝。
祝红尘心中感激,含住芦苇肝,感觉到温润的水流淌过喉咙,眉宇微松。
「你难道就不为他们两人的感情感动吗?」他问,毕竟在满厅哭泣的女孩子里面,祝红尘面无表情得独树一帜,「我还记得你看李玉涵扶柳无眉下马车的样子。」
「夫妻同生共死,伉俪情深,我的心是铁打的才会不感动。只是他们多次为了成全自己伤害别人,就像是掺了毒Ⅰ药的一壶好酒,你会喝吗?」
「要不怎么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能理解,理解却不意味着他会这么做,他又问,「你这样一走,只怕他们就不会得到严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