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癞子见叶锦一直没说话,伸手就想吃豆腐,却在半空中觉得自己伸出去的右臂一麻,他立马痛呼出声:「老子手好痛,金旺你打我干吗?」
「你有病吧,」金旺吹鬍子瞪眼,「谁打你了。」大晚上的,别说这种惊悚的话题。
三癞子狐疑地看了金旺两眼,又很快忘记,立马又朝着金旺使了使眼色,噁心地朝叶锦笑了笑,继续伸手:「大小姐,哥哥教你快活的事……啊!」
他抱住自己瞬间骨折的右手,跌坐在地,惊恐地抬头望向叶锦:「鬼啊啊啊啊!」
叶锦颇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看着金旺和三癞子的眼神凉薄又不带一丝温度,像是在看某个马上就要消失破碎的物件,她摩挲了一下大拇指,喃喃:「疯还是死……」
死人应该会有警察过来……那就疯了吧。
不经意间听到她低语的三癞子魂都要吓破了,他吓得直往后退,见叶锦继续面无表情看着他,立马屁滚尿流就准备溜之大吉。
金旺还有些迷迷糊糊,就见叶锦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直接提起了三癞子,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随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三癞子丢进了芦苇地里。
金旺:「!!!」
「别过来别过来——啊!」
叶锦抿了抿嘴,拍了拍手,颇有些嫌弃地用芦苇杆擦了擦手。
回到家的时候估摸已经九点多了,客厅里柳枝还絮叨着说着一些怀念的话,叶昭靠在叶财主的棺材上打着盹,叶缎正在补衣服。
见到她,柳枝立马就泪眼汪汪看过来,抱着她哭:「我的锦儿,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有什么事跟我说,别闷在心里……」
刚刚叶锦出去那三小时,柳枝就对着叶财主的棺材说了叶锦从小到大的一些事,这会儿就在检讨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对叶锦太不关心了,孩子都变成这么个冷淡性子了,她就像才发现一样。
叶锦:「……」
柳枝哭了一会儿心里舒服多了,如今没有那个条件,但今天亲眷们是必须得守一天灵的,明天上午再去送灵。哪怕没有别的亲朋好友,这个仪式也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午夜十一点,清水村万籁俱寂,如今没什么娱乐活动,人们下工回家,七八点就能睡着。叶昭叶缎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柳枝也困得直打瞌睡。
叶锦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她眸子眯了眯,没做声,只感觉茅草屋靠东边的窗子好像动了动,没几分钟,那脚步声就走远了。
叶锦站起来朝窗子走去,看见窗子上放了块蓝布包着的小包裹,她提着包裹回到客厅,打开来看,里面是若干粮票和钱,估计有三十多块。
叶锦:「……」刚刚那背影是大队长媳妇刘桂香,她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回到客厅柳枝被惊醒,睁开眼有些茫然,随后又将目光望向叶锦手里提着的蓝布包裹,问:「这什么?」
叶锦没把大队长媳妇说出来,毕竟这会儿跟她们家扯上关係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说不知道是谁放他们窗台上的。
柳枝打开那包裹,看清里面的粮票纸币,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叶锦靠在叶财主棺材前,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就当她快要闭眼时,才听到柳枝喃喃说:「我原以为这个村子,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想到自己和丈夫这么多年的事还是有人放在心上,有人在感激她,柳枝的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这三十多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城里吃公粮的人一个月工资约莫也只有二三十块钱,而像他们村里人,一个月顶多七八块上十块,对于他们村子来说,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叶锦还是没说话,好在柳枝也似乎只是把这几年来的苦闷哭出来,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工时间是八点半,这会儿大家都没有手錶,看不了时间,但大队里的人都是农民,根据天色看时间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不过叶锦她们是没有去的,她们今天要把叶财主的棺材送到后山,这几年村子里去世的人,都是埋在后山的。
每一家都有一块位置。
这会儿奏哀乐请法师都是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所以除了一直在哭泣的柳枝叶缎叶昭之外,也是再没别的声音。
柳枝力气小,要说帮着扛棺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半路上摔坏棺材,那也是不太吉利的。
叶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上前直接把棺材扛到了肩上,这会儿柳枝也只觉得锦儿是伤心过度所以力气才陡然增大的。
「这怎么行呢,」柳枝带着哭音,「你怎么扛得动,我去,我去求求他们……」但她心里也是觉得不太可能的,叶财主逝去的这两天,村子里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祭拜的。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不敢跟她们家扯上关係的,趋利避害是每个人的天性。
「没事,走。」叶锦扛着棺材,叶缎提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简单的祭品和一些纸钱,柳枝则走几步跟着下跪哭泣,说些揪心的话。
从叶家的茅草屋到后山,要经过一块村田,那里是有人被分配在那干活的。这会儿,见到扛着棺材的叶锦和身后小声啜泣的叶家人,有些村民脸色就不太好了。
叶锦哪怕是看见别人都能当作没看见一样,她只迈着步子往前走,倒是柳枝,隔着老远,她泪眼朦胧带着恨意看了眼在田里开荒拔草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