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进入一个帐篷里,一个妇人听到他的声音就开始喊「儿子」,那悽厉的嗓音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表情,让胤禔心里有些不舒服。
「对不住,孩子在路上没了,他娘眼睛哭瞎了,人也有些……您多担待。」一个满面沧桑的男人嘆着气跟他赔不是。
胤禔摇摇头,登记完这对夫妻的名字后,接下来倒是多了几分耐心。
另一个帐篷里。
「哥哥,这就是我的名字吗?」七八岁的小孩黑乎乎的手点在纸上,眼里透出几分光彩。
倒不是他手脏,而是被晒成这样的。
宫里的孩子多少是有些洁癖的,胤禛这会却没嫌弃他凑得太近,而是问:「你不认识字吗?」
小孩摇摇头:「不认识,娘本来说今年送我去村里读私塾,可是……」
想到现在他连娘都没了,小孩话没说完就开始掉眼泪。
胤禛抿了下唇后道:「我教你认识自己的名字。」
小孩听到这话,才慢慢止住哭声。
再旁边,胤俄和胤禟搭伙登记,他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正捧着碗咕噜咕噜喝药时,好奇地凑过去:「不苦吗?」
「苦。」小孩味觉又没问题,自然不会觉得药不苦。
胤俄:「那你怎么还愿意喝?」
「喝了病才能好。」小孩说完,珍惜地喝完最后一滴药。
「以为都像你一样喝个药还怕苦。」胤禟讽刺他一句后开始登记。
帐篷里的家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幸之处,能一家人好好过来的少得可怜。
阿哥们登记的过程中,心情都渐渐复杂起来。
像是胤礽,虽然他是太子,康熙宠着、大臣们夸着、兄弟们都得敬着他的太子,但他有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是不幸的,因为他出生就没有了额娘,不像其它兄弟一样有额娘疼。
但此时,登记着一个个名字,了解到一个个家庭,胤礽突然就领悟到,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
还有胤佑,他心里因为自己的脚疾其实是有些自卑的,但此时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阿哥们登记完后,心里对「民间疾苦」都有了更深的感悟。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们将登记好的名字交给唐蓁蓁后问。
「辛苦了。」唐蓁蓁接过来后道,「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了,等会就该吃饭了。」
临近中午,粥棚已经开始烧火煮粥,与此同时,有一些难民耸拉着脑袋从城内出来,显然是上午没找到活。
「吃饭了,大家过来排队……」
粥煮好后,唐蓁蓁将高音喇叭拿出来。
「唐姐姐这是什么?」胤俄看着她手里会发声的东西。
「这是高音喇叭,可以把声音录进去,就不用再扯着嗓子喊了。」见他好奇,唐蓁蓁说完直接把喇叭递给他。
胤俄接过后直接往自己耳边凑,差点没被声音给震聋。
「你是不是傻。」胤禟说完,伸手将喇叭从他手里拿过来。
胤祉凑近听过后道:「还真是从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给我瞧瞧。」胤禔好奇地伸手。
阿哥们研究高音喇叭时,难民们已经纷纷拿着碗过来排队。
大概是知道都能吃饱,今天他们排队的情况要好一些,不像昨天又是推又是挤的。
当然,这大概也有早上吃饱了的缘故,「衣食足而知荣辱」毕竟不是假话。
康熙方才一直在观察阿哥们的表现,见他们做登记时表情都几番变化,觉得今天倒是没白带他们出来这一趟。
这会见难民们要开始吃饭了,他先去粥棚那边看了一眼,见锅里的粥不但浓稠,而且还放了菜和盐一起煮,暗暗点头。
古代的盐价可不像现代那么便宜,很多穷苦人家都是省着吃的,而朝廷赈灾时,也最多煮点稀粥,别说盐,菜都不会放。
可话又说回来,人不吃盐哪来的力气。
从粥棚出来后,他径直走向唐蓁蓁:「唐姑娘这粥煮得倒是好。」
「一些菜粥而已。」唐蓁蓁道。
康熙说话时就听到喇叭里的声音,余光顺着声音看到胤礽手里的高音喇叭后问:「这是?」
胤礽将喇叭递过去,顺便将唐蓁蓁方才的介绍重复一遍。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康熙接过来,确定声音真的是从喇叭里发出来的后,再次看向唐蓁蓁,「托唐姑娘的福,朕最近倒是长了不少见识,不过还是想冒昧问一句,唐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从何而来?」
「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唐蓁蓁随口道。
见她分明不想细说,康熙看了她一会后,倒也没再追问,而是又道:「那不知唐姑娘所谓的祝福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只要朕这几个儿子送?」
唐蓁蓁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下意识看向胤俄他们。
胤俄立刻摇头,表示他没说。
只有胤禔一脸莫名其妙,搞不懂皇阿玛在说什么祝福。
唐蓁蓁也就是一时惊讶,下一秒就淡定下来:「祝福也讲个缘分,当然是因为我和他们有缘。」
「是吗?」康熙语气不是很信的样子。
「当然。」唐蓁蓁肯定地点头后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请你们去吃饭吧。」
「不用麻烦了,这里不是有。」康熙指着粥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