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朋友神情尴尬:「你没听外面的传言吗?」
纪老爷:「?」
他没听到很正常,谁会把传言传到正主头上去。
「外面都在说,说你自身平庸便嫉妒亲生子,你那些儿子但凡是有出息的,都会惹来训斥,你嫡长子才华斐然,身子弱,却被你扔了药,害得他重病一场,如今你在外面的名声已经是的臭大街了。」
「我们虽不在乎这些,但若是家中人知晓我们与你来往,必定是要闹的,元律你可别怪我们,你也明白的,出来玩的,大家好聚好散,我走了,别追我啊。」
「朋友」跟被狗追一样,撒丫子跑的那叫一个快。
纪老爷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僵硬站在原地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谁也没告诉过。
是,纪老爷的确是嫉妒自己的孩子。
当然了不是嫉妒纪长泽。
他嫉妒纪长衍,准确的说,甚至是有点怕纪长衍。
五岁前还不明显,纪长衍那个时候小豆丁一样,乖巧吃喝,练字,背书。
后来他护着谋害纪长衍的妾侍,与纪夫人大吵一架,吵急了,一巴掌就甩在了对方脸上。
当时纪长衍就躺在病床上,他看到了一切。
从那之后,纪长衍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孩子对父亲的儒慕,眼底也没了孩子的天真。
明明纪长衍也只是个孩子,但莫名的,纪老爷就是有点怵他。
后来,纪长衍慢慢长大,自小就被夸赞天赋惊人,到了国子监更是一鸣惊人,当年一路考上去,止于最后的殿试,倒不是他没被选上,而是还没开始选,他就因为病痛晕厥,只能放弃。
谁都知道,若不是身体原因不得不回家休养,纪长衍入朝后,以他的人脉与才华,必定能打拼出一片天地。
那时,府中已经隐隐有了纪长衍才是当家做主那个人的趋势。
之后他一病不起,常年缠绵病榻,再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态度从容的温声与他这个当父亲的说着不容拒绝的话,纪老爷是狠狠鬆了口气的。
慢慢的,发现纪长衍仿佛不能好起来了,纪老爷才没了心中忌惮,逐渐抖了起来,甚至还敢闯入到纪长衍房中训斥。
不得不说,看着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从容神情的嫡长子苍白着脸卧床不起,甚至连握笔手都在无力颤抖时,纪老爷心底是畅快的。
你比我优秀又如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如何。
还不是最终要落个这样的下场。
但这些想法一向是他心中最深的隐秘,父亲嫉妒儿子,若是传出去他哪里还有脸去做人,纪老爷可谁都没说过。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下子有了这样的传言?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纪老爷一会慌,一会又觉得冷,他几乎是立刻就锁定到了纪长衍身上。
这个儿子太聪明了,必定是他,他在报復自己那场闹剧。
他脑子一热,阴沉下脸色,一路面沉如水的回了府,直奔纪长衍屋中。
恰巧纪长泽也在,正与长兄对弈。
屋里的下人本来正安静做事,一见到他,脸上立刻纷纷露出警惕神色,一副生怕他会动手打人的样子。
纪老爷顾不得这些,直接忽略了一旁的纪长泽,冷着脸质问长子:
「纪长衍,外面的流言是不是你干的!」
纪长衍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抬眼瞧见父亲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闪过诧异,随即想到什么,缓缓露出一个笑。
「我本还以为是外面的人乱说,但如今瞧见父亲这模样,倒像是真的确有其事。」
「做父亲的,居然会嫉妒自己的儿子,真是天下奇谈。」
纪长泽在旁边跟着点头:「是啊是啊,父亲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这么不知羞的。」
纪老爷对着长子兴许还有点顾忌,但对这个一向没怎么重视的庶子可就不一样了。
一眼瞧见纪长泽脸上那装出来的怯怯,立刻便回忆起了之前就是这傢伙装白莲糊弄他爹揍他。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纪老爷指着纪长泽就骂:「我与你兄长说话,你插什么嘴!」
纪长泽脸上立刻显出了几分惧色,往长兄身边靠了靠:「大哥……」
纪长衍伸出苍白到血管清晰可见的手,安抚的拍拍弟弟,抬眼冷漠望向纪老爷:「父亲何必要与一个孩子计较。」
「孩子?」
纪老爷险些没气笑了。
指着纪长泽的手都在气到颤抖:「他算个什么孩子??方才他嘲讽为父,你没听到??」
哪怕纪老爷脸上已经是一副恨不得动手的模样,纪长衍依旧还是神情淡漠:
「他说的实话罢了。」
「你这个逆子!!!」
纪老爷想动手,一抬手瞧见纪长衍脸上那冷冷淡淡的神情,又莫名怂了。
脑海中回忆起了当初他一个妾侍仗着自己撑腰,推了夫人一把,险些让她摔下台阶。
若不是当时纪夫人身边的仆从忠心,自己垫在前面,那么高的台阶,纪夫人摔死都是有可能的。
那个时候纪老爷虽然也觉得妾侍不像话,但他正宠爱对方,纪夫人又毫髮无伤,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