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泽摆手:「这个不重要。」
「你们想想,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一个人多容易啊,但是如果你们举荐的帐房穿着不错,身上一尘不染,谈吐又儒雅呢?你们再告知将军,能够请来这位帐房来为大军效力,你们废了多少多少的口舌,【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这位看上去就不缺钱的先生,也就是本人来军营做帐房,将军是否会觉得你二人一片忠心,时时刻刻想着军营呢?」
他说话的语速较为缓慢,但吐字清晰,字字都能顺顺利利的传到两人耳中。
两人听的神情俱都是若有所思。
「哥,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啊,若是我们把他打扮一番,再带到军营里,他穿得好,我们能把他请来,脸上也有功啊。」
他们说着,又看向纪长泽。
纪长泽含笑点头:「正是如此,小兄弟,你见识很高啊。」
两人又是嘀嘀咕咕了一通,最后商量好,又都直起腰。
「好,我们带你去买衣裳,但是你要自己掏钱。」
纪长泽摆了摆衣袖,一脸的无辜:「身无长物,无银两傍身。」
「你骗谁呢,方才你还拿走了我二人的铜板,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
「对,我们亲眼看见的。」
纪长泽不慌不忙:「那是用来买草席的,好歹也是同村一场,自然要将人好好的葬好了。」
他带着脸上已经干涸但看起来还是挺吓人的血迹,衝着二人温和一笑:「还是说,你们与我所说的前去给他们收尸都是假的?你们在那尸体中翻来翻去,只是想要他们的钱财?」
刚刚说完,一阵寒风恰巧在三人之间吹过。
两个小兵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来,方才被纪长泽这么一吓,之后又听着他说什么帐房先生,他们急吼吼的就拉着人跑了,竟是忘了给那些死人收尸。
再看面前好端端站在那,脸上却带着血迹的书生时,两人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原本心底那「我是兵你是民,你在老子面前当然要做小伏低」的心也都没了。
这荒山野岭的,这人不会真的是个鬼吧。
「那、那就照着你说的做吧,我们自己掏钱给你买衣裳,再去买些草席把人都埋起来。」
见两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纪长泽也不澄清什么,点头笑了笑,率先走在了前面。
两个小兵对视一眼,虽然有点怕了,但到底还是舍不得军功,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一直等到了集市上,看见人来人往了,有这么多人在,他们的底气也重了。
进了一家铺子,见纪长泽专门挑那些贵的看,他们忍不住了。
「不是你自己的钱你就这般乱花吗?不过是一件衣裳,何必要那么贵的。」
纪长泽看着那些料子款式,头也不回:「我本是想着,穿的越贵重,将军就越是觉得你二人出力多,你若是不想我穿的贵重,我选便宜的就是了,读书人,对穿什么没讲究。」
说着,他果然转身就要往便宜的那边去。
「诶诶诶,别别别。」
两人被他这么一说,又见着他要去看便宜的衣服,连忙去拦着。
「买贵的,就买贵的!」
「是否有些不好?」纪长泽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笑容有些腼腆和不好意思:「我看我还是买便宜的吧,你二人也是好人,怎么说也是救了我,我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本还想着,到了军营里,若是真的做了帐房先生,还要好好的报答你们呢。」
两人这下子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了。
他们也回过味来了。
现在兵好找,军营里的读书人却压根找不来。
其实一开始军营里的文职还是很好找人的,奈何这几年打仗打的多,不是跟叛军打,就是跟隔壁赵国打,时不时还要跟隔壁的隔壁打打。
文人都不怎么爱动弹,身子也相对弱一些,哪有他们这些铁汉子来的结实硬朗。
就好比他们军营。
换个地方驻扎,天气太冷了,帐房先生死。
打仗打赢了,大家庆祝一番,喝多了酒,帐房先生死。
敌方偷袭,朝着他们军营射箭,帐房先生死。
据说别的将军名下也没有这么惨啊,至少不是他们的帐房先生一样,说死就死,死的压根没人再敢来应聘。
一个帐房先生,还成了什么危机重重的职业了。
将军找帐房的时候一向困难,他们是朝廷的人,又不是土匪,又不好强行绑来一位帐房。
但偏偏每一个主动来投的都死的悽惨,可以想见,短期内,不会有帐房愿意来军营了。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带去一位穿着不错,谈吐不俗的先生去举荐,那功劳,怎么说也有个举荐之功吧。
纪长泽还在推辞:「算了吧,我就买便宜的,不过就是一件衣裳罢了,其实我不挑的。」
「你不挑我们挑,掌柜的,赶紧,把你们这店里最贵的读书人衣裳拿出来给我们兄弟看看。」
「别别别,这太破费了。」
「诶呀破费什么,你们读书人就是磨磨唧唧的,掌柜的,快着点啊。」
纪长泽:「但是我这身上都是尘土,脸上也都是血,就算是换了衣物,看上去恐怕也不太搭调。」
这倒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