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看着歩枭审判那些在这段时间,和步林一起作威作福的人。
这些卫兵依次跪着,有些曾经是富商,是猎鱼大户、是养船贵族,但也有些只是卑微的,拥有几隻猎鱼鸟勉强餬口的船夫。
他们在怪物袭击了淮高城的时候,侥倖待在了淮高江上的水城之中。
他们在步林吩咐卫兵将闸门无情地落下,阻隔了带着民众杀回来的老城主,甚至城中的亲人们那时,并没有阻止,甚至出了一份力。
当时被关在水闸外的城民们瞠目欲裂,那些城民们脸上的惊慌、恐惧、不解、崩溃、绝望,到现在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这并没有能够唤起这些人的良知,他们眼睁睁看着陆地城中的倖存者,很快在怪物的追击中变成了怪物,就在闸门之后的通道那里,就在他们的面前。
歩枭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的,可是亲耳听到了这些人描述当时的情况,歩枭的表情还是裂开了。
「所以当时我父亲已经带着城民抵达了水城入口,你们却依旧放下了闸门,不许他们上来?」
歩枭半面修罗恶鬼,半面俊美染血,他提着滴滴答答淌血的剑,走到了最前方跪着的步林的面前。
歩枭呼吸急促,长剑对准步林的脸,直接戳破了他的侧脸。步林却只是躲避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还在嘟囔:「是恶魔,不是神,是恶魔……恶魔接受了祭品,我们完蛋了……」
「我们全都完了!」步林双目通红地抬头,不顾脖子上的鲜血,对着歩枭说:「小鸟快跑,恶魔来了!」
歩枭面无表情地看着步林,抖了抖嘴唇,鼻翼泛酸。
但是他觉得步林这是试图装疯卖傻地糊弄过去,试图用这个称呼来让他心软。
歩枭在得知自己的哥哥就是杀掉父母的凶手的那一刻,心中对于小时候仅存的那些关于哥哥的怀念,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他麻木而冷漠地看着步林,说:「你确实是个恶魔,你连父亲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你也确实……」歩枭看着步林,高高扬起了手臂,长剑跟随着他的手臂,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度。
「嚓」的一声,接着是咕噜噜,然后「砰」人头落水。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歩枭的衣袍,前襟、甚至是头脸,但是他不闪不避,只是垂下的剑尖微颤。
他张开嘴,属于步林的鲜血钻进他口中,他补齐了上句话的末尾:「完蛋了。」
步林的身体很快在地上抽搐片刻,随着血流不再喷溅,软倒不动了。
场面寂静无声,跪在歩枭身后不远处的,等待审判的卫兵们,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有人直接尿出来了。
但他们连想要求饶也做不到,因为没有轮到他们说自己的罪行,他们的嘴都是被布条勒着的。
只能狼狈的,如同粪坑里面的蛆虫一样,瘫软在地上,蠕动着,从嗓子里发出畏惧的呜呜声。
歩枭杀了步林之后,楼上观看的人寂静了一阵子,似乎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们的噩梦,就这么轻易地结束了。
但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不知道谁先开口,喊了一声:「歩枭城主!」
接着倖存者们,被解救出来的人,没做什么恶事不得不屈从步林,在关键时候倒戈帮助他们的卫兵,全都高呼道:「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
「歩枭城主才是我们真正的城主啊!」
「歩枭,歩枭!」
……
歩枭抬起头,看向了这些欢呼的城民们。这一幕,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期待,他从没想过,真的受到城民拥戴成为淮高城城主,竟然是在这样的世界。
竟然是在……他杀了自己亲哥哥的情况下。
他心里有什么已经破碎了,歩枭面上和心中,没有一丁点的情绪起伏,他这辈子,都在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
他并没有理会这些人,抬手蹭了一把脸,提起剑,又走向了下一个等待审判的卫兵……
欢呼声不断,这一夜是黑铁桥下被血水撑到翻肚皮的鱼群的狂欢,是所有在这个世界上倖存者的狂欢。
欢呼声此起彼伏,歩枭曾想像过的他继任城主之位,会说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例如如何带领城民们都过上好日子。
但是今夜他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对为他欢呼的人做出什么承诺。
他只是麻木而机械地问那些被审判的卫兵:「你犯了什么罪,自己说。」
然后根据对方的罪行,决定砍下他的四肢还是头颅。
歩枭用了大半夜,一共杀掉了二百多卫兵,砍掉的头颅和黑铁桥下的水灯飘在一起,说不出哪一个更妖异好看。
到最后他手臂战栗不止,手里的剑刃都卷了。这场审判才终于结束。
至此,他成了大荫城独一无二的城主,倖存的城民们,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歩枭身上湿透了,是浸透的血,他下台之前,朝着陆珠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陆珠却已经早就没有了踪影。
迎接歩枭的是陆竹灵,这两个人从勾结到一起,到相互恨不得杀了对方,现在竟也成了能够依託扶持的伙伴。
歩枭任由陆竹灵扶着他的手臂,有些缓慢却脊背笔直地走向自己临时的屋子。
「女巫呢?」歩枭轻声问陆竹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