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下了灵石栈道。
还没走出几步,顾家子弟就跟了上来。
「何事?」
「道友与全祺是什么关係?」
「……师徒。」全祺没拂南梦好意。
「有何证明?」楚淮澄也观望着跟来。很显然,苍青山没什么特别消息,这个少年反而有些不寻常。
全祺拿出帝姬铃:「当日在我……」他停顿一下,「在全祺手中。」
楚淮澄那时在场,认了出来。
看到楚淮澄面色变化,顾家子弟已经确认了此事,笑道:「道友在风梦还没见过四城风光吧?我可以领路。」
「顾公子此言差矣,」楚淮澄道,「这天底下最好的去处就是金陵皇城。世家不过百年荣辱,王朝却是滔滔江水东流不尽啊。」
顾家子弟面露不快:「人间王朝,那可说不定。」
「人间世家,又能脱俗?」
全祺刚要开口,察觉远远跟着些人,他回过头,是先前那几个苍青内门弟子。
他面色平静,既无不满也无讥讽。过了一会儿,又见一些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楚淮澄挑眉,看少年的态度显然也是不知情,便道:「我竟不知道苍青山弟子有这好心,送人下山?」
「与你何干?」其中一个苍青弟子冷冷道。另一人拉住他,抬头看向全祺,见全祺没什么反应,只好看向楚淮澄和顾家子弟等人。
「能否请几位迴避?」
顾家子弟笑了笑:「迴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话,不能痛快说?」
「……临行前,能否问几件事。」那人又看向全祺。
「说吧。」全祺不置可否。
苍青山弟子面面相觑,只得当着众人面咬牙开口。
「若是等到少教主回来,事情兴许有所转机,」这就是他们之前沉默的原因,没想到全祺直接走了,「苍青与你……你师父相互成就,双剑之名天下皆知。难道就非走不可?」
「因为他从不是苍青的剑,从前不是,以后不是。」
「当初九死一生……当初你师父九死一生为苍青执剑,力挽落魄荣光,」那个弟子自知失言,仓皇改口后眼眶仍红了,「若非如此……若非是他,我怎么会拜入苍青!」
全祺平静道:「抱歉。」
见他无动于衷,跟来的众苍青弟子都面露绝望。在苍青陡峭山崖深处,有无数未露面的弟子暗暗以心神关注着这里。
「……最后一个问题。」最开始开口的苍青弟子道。
「好。」
「从苍青到清泉到金陵,兜兜转转无数家,被人耻笑辱骂戏谑在文人口中,是不是还对苍青弟子有所不忍,」
「冬二!」旁边人道,「你太放肆了。」
「当时小人以此攻讦……攻讦全祺师兄,尚且未曾在意,依旧在天下聚首时笑点苍青弟子,是不是,」
全祺抬眉。
众弟子已经察觉到楚淮澄投来狐疑目光,纷纷开口阻拦。
「够了……」
「别再说了。」
「今日不过是几句閒言,难道金陵没有流言嘲讽?难道清泉没有过千里追杀?」那弟子几度被其余师兄弟喝止,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必然引起楚淮澄他们的怀疑,却也顾不得了,「你真要走?」
其实弟子只想问一句,你真要走,凭什么。
苍青最潦倒之时有他和闻忧,闻忧坐镇山中,他年少仗剑天下。
如若天下风光有十筹,当时苍青该独占七筹。
正如之前所说,互相成就。在决裂之前,苍青已经待他极好,最好的修习资源,万人之上,首度掌权剑罚殿责罚同级护法,处处以他为先。即使他冒犯老教主,也未曾如教令驱逐,只让他待罪。
是他非要离开,是他不顾良言相劝,是他一意孤行。
后来清泉难道没有伤他?难道那夜风雪千里剑光追杀,他没有力竭雪中垂死?后来金陵难道无人讽刺他?离开苍青又离开清泉,甚至以此开了「三姓」诗会。
既然都一笑置之,为何偏偏对苍青耿耿于怀。
多少人为他来到苍青,多少人流连瘴气林前,多少人抚摸过长阶之上他习剑巨石。剑罚殿何等严酷,亦有人因他穿上灰衣,只为了做前殿主的一个剑罚弟子。
听说灵石栈道是为他搭建,天下名匠千里迢迢自请而来,连皇城九重天都因此惊动。
多少人为他和别人茶楼争执,苍青山是不是魔教,他是不是恶人,那么多的口舌刀剑纷争,甚至庙堂之上亦有他拥趸和仇敌。
凭什么,凭什么因为几句閒言,又要第三次离开苍青。
既然能为苍青弟子出手,也有过心存不忍,为何非走不可。
牵扯上了金陵,楚淮澄不乐意了:「金陵怎么了?金陵拿过全祺什么好处?何况那……那诗会,我堂兄早派人取缔了。你们苍青自己烂,别牵扯旁人。别听他胡说,你师父可喜欢来我们金陵了。」
一直意兴阑珊没什么兴趣参与的清泉弟子也道:「全祺当初习我清泉剑法,长老们是惜才,让他此后与苍青割席。这很过分?过分的是他吧,练我清泉剑,却还点苍青弟子。」
顾家子弟也帮腔:「不错,人在清泉清清静静修习,还不是你们苍青大张旗鼓找人。不对,还是第三年才开始找人,那年苍青新入门弟子惨澹啊,想起来有全祺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