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箱子轻轻地放了上去,先将下边沿着陆,随后才把人偶箱把手的部分搁置在了柜檯上。
松田阵平解开上面的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箱子被缓缓敞开,男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穿着洋装的人偶闭眼蜷缩在柔软的布料之中,四肢都被修復得完整,被火灼烧过而开裂的眼眶不知被什么加固了,显示出冰蓝色的光泽,反而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上面的装饰。
松田阵平扶着人偶的腋下,将它半抱着举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人偶的脖颈微微后仰,显然已经被修復成最好的模样。
「这真是……太感谢您了。」松田阵平嘆息着说道。
「可别感谢我,」老店主却是半点不领情,「我那是看它的製作者也是个大师,就这么坏掉的孩子着实可惜。」
「试试里面的机关。」老人指了指躺在人偶旁边的一枚仿佛钥匙的东西,那是发条的开关。
松田阵平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依言将那个精巧的物件拿起,对准了锁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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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
整个横滨依然仿佛如同往常一样运转着,并未曾发生任何的转移。
除了此刻的港口黑手党,五栋大楼最高的那一座。
因为领导者的缺席,这里一别往日的整肃,桌椅七零八落地散乱着,纸质文件洒落了遍地。时不时还有隐约的血痕,地面上一片狼藉。
安静而空荡。
随着细微的「叮」声,有着飞溅形状血迹的电梯金属门缓缓打开。
不待两扇门完整地打开,就从里面衝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踏步地往外走着,衣摆在他身后盪起一阵弧度,等到达门边的时候,青年几乎要跑了起来。
在将目光落在夕阳下的那块地面上的时候,太宰治的目光定住了。
地面上蜿蜒着被夕阳映照成金黄色的粘稠液体,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
就在这短暂成一瞬的停顿之后,太宰治三步并作两步,仿佛连滚带爬一样地凑近过去。
有着银灰色头髮的少年正躺在那里,或许是异能力的缘故,他的面容依然是极美的,仰面的姿势,头髮被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分不清哪里是血迹。
眼睛还是睁开着的样子,原本荧蓝色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褪色,金色的瞳孔被撞在形状优美的眼眶里,无神地望着无垠的天空。
少年的表情舒缓,应当是并没有经历痛苦就失去了意识。
太宰治半跪在他的身边,手指有些颤抖着去触摸他的鼻息。
仿佛想起了什么,青年忽然在地面上的人的衣兜之中翻找着,并成功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熟悉的纸页。
上面被浸染了些许血液,但是一片空白的地方还有许多。纸张的边缘切面十分齐整,仿佛并不是被撕扯下来的模样。
太宰治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支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
虽然理论上,「书」可以把一切写在上面的东西变成现实,但是,它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件,而且能够实现的事务,也必须是在合理范围之内可能达到的限度。
因此,书写对方毫髮无伤并不可能。
「少年从黑色的摩天大楼坠落,重重地落在地上,」太宰治提笔写道,「衝击令他受了重伤,但是并没有失去性命。」
「他尚且还有呼吸。」
「心臟还在努力地跳动,试图维持这具身体的运转。」
太宰治垂眸看着自己的纸面,面色冷峻得吓人。即使他不间断地书写,也仅仅只是能保持对方这几分钟之内的性命而已。
「少年的血液流失并不严重。」他继续写下这一句话,然而在笔尖落下之后,这句黑色字体书写的话却忽然间凭空消失了。
显然是条件不足,不能成立。
太宰治嘴角抿起。
原本的他只是想要一个人就这么脱离,但谁会想到会有这样义无反顾的傻子。
就好像,就好像是透过对方看到了他自己一样。
就在这紧急地为这孩子写着维持生命的语句的时刻,太宰治却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冬天,当时还是自己部下的「雨宫辉夜」,在过年的时候赠予自己的一张贺卡。
上面写着「祝太宰先生身体健康,幸福快乐」,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反应的呢?
年轻的港黑首领就仿佛被烫到了一样将贺卡丢到一边,嫌弃地将它丢到了柜子的最底下,眼不见心不烦,转手就给了部下两倍的加班任务。
所以,辉夜……七宫诚,是怎么做到成为那样组织的首领,却仿佛依然活在光明的一方呢?
或许正是如此,以这样的态度面对周围的一切,才会这么容易死去。
在黑暗处,善良的人向来不会活得长久。
太宰治的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些许慌乱的脚步声。
「快点快点……就是……呼……这里!」属于名侦探少年气的声音响起,声音断断续续,气喘吁吁的。
「病人,就在这吗?」另一个捎带冷艷的女声紧跟而上,因为距离的增进顿时显得透亮起来。
太宰治书写的动作微顿,他抬头,看向了来到港黑楼前的武装侦探社众人,其中就包括不久之前才分别的织田作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