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中原人,读书人和军人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个锻炼过一个没锻炼而已。
木白生活的时代可是全民皆兵,压根没有什么农人、读书人、军人的差别,有需要了就连女人都能提起锄头上战场,有些时候女人打起仗来比男人更狠呢,所以他才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阿土闻言就更委屈了,一双眼睛眨呀眨,其中的哀怨看得木白有些毛骨悚然,他叫来木文,让他把自己的小行李箱翻出来,然后从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纸是最普通的宣纸,只是封面用布料细细地贴了一层,看得出木文对小册子特别的爱护,长途跋涉而来,这没什么保护的小册子愣是没什么磨损。
木家兄弟交流了几句后,木白将册子放到木文手上,木文有些依依不舍地将其递给了阿土。
「这什么?」阿土一头雾水,翻开一看,里头用极为端正的字体写着「三字经」。显然,这是木小文的课本啦。
字很好看,均匀瘦硬,很有些傲骨,但他已经过了学《三字经》的年纪了呀。
「这是我先生给小文写的字帖。」木白说,「你不是想要看吗?字帖前半段是先生写的,后半段是宋先生写的,一个是楷体,一个是柳体,文儿喜欢这两种字体……」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阿土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木白顿时就不再说话了。
「呜呜呜……」阿土发出了羡慕嫉妒的哭泣声,偏偏看到木白捏起小拳头后还不敢发泄,只能背过身迈着小碎步捧着字帖去朝圣了。
「阿兄,先生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人吗?」木文再小也觉出不对了,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又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他是我们的先生而已。」木白想了想,摸了摸弟弟的小脑袋,「于我们而言,他本就恩重如山,他在别人眼中是了不起还是平凡对我们都无所谓。」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感觉阿兄说的话好帅气呀!
头一号兄迷立刻毫无原则地点了头,还在兄长的怀里拱了拱,嘀嘀咕咕说阿兄对他而言也是一样哒,在他心里阿兄就是最棒的,不管别人怎么觉得,阿兄都是文儿最好的兄长云云。
木白摸了摸小马屁精的脑袋,再次感嘆:人类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霸主,他们的幼崽可爱一定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餵)
礼尚往来地,他顺便也夸了夸木文:「谢谢,文儿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
「小白师弟,快别黏糊了!」就在兄弟俩亲热贴贴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的书生们走过来一手一个把人架走,「我们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做呢!」
「啊?」
「名字,我们还没起名字啊!」
木白沉默了下,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们。
不就一个暂居之地,为啥还要取名字?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文人好像是有这种给喜欢的东西取名的习惯,当然,他们自己叫取雅称。
但有时候木白觉得他们真的挺无聊的。更可怕的是,木白这几天发现这些文人居然给自己的笔砚台,甚至是笔架都起了名字!
说起来北宋的几个诗人还为了夏季的竹抱枕到底该叫【竹夫人】还是叫【竹奴】写诗吵过,就连冬天的热水袋是叫做【锡夫人】还是叫【汤媪】也纠结过。
比起这些……呃,只是给房子起个名字应该还挺正常的。
木白露出的慈爱笑容只维持到他们让自己起名为止。
「起名字……」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木白毫不犹豫地说道,「就叫一号宿舍啊,以后如果人多有需要的话还能叫两号、三号。」
众人:「……」
众人纷纷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就像是突然发现一群文人中有一个武将一样,就连他怀中的木小文都诧异扭头,不敢置信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咋了嘛?
众人不予置评,重归讨论的时候,这些人不约而同地将木白完全撇除在外,就连王绅都收拾好了心情小心地卷好父亲的文章加入了讨论队伍。
「此处多以杉木为材,杉香沁人,加之有墨香,不如就叫杉墨斋如何?」
「不妥不妥,做人还是要谦虚些,斋有些太大了,我觉得宅字不错。」
「居也不错,听着很是温馨啊。」
「那我倒是觉得馆字不错,雅致。」
「那还不如叫室呢,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多有韵味啊!」
木白:= =
宅、斋、居、馆、室有啥区别吗?不都是代表居住的地方吗?关键还应该是前头的定语吧喂!你们文人也太纠结了吧!
「你们不确定的话不如抓阄啊!」木白小声提议,「每人写一个,抓到哪个就哪个呗。」
众人震惊看他:「此等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行叭。
木白默默坐到了同样被开除讨论资格的哈拉提身边,两人一起坐到蒲团上烤起了栗子,背影相当寂寥。
「其实,我觉得舍字挺好的。」哈拉提一边用火钳翻动炭火一边说,「汉人不是一直说寒舍寒舍来自谦嘛?这更有家的感觉咧。」
无论是在异乡也好,在云南也罢,哈拉提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家。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这无意间泄露的一丝丝脆弱,听得人心头有些发酸。
在决定陪着木白等人上京之后,哈拉提连自家的羊群都给卖了,比起同样没有根,却还有弟弟、先生和师兄的木白,他现在就像是纸鸢一般,只有一根细细的名为【故土】的线是他最后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