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那位倒霉的社团朋友一眼,他明显是中了剧毒而死的。我转过头,嗓子有点干涩,「你说呢?」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那就不管他了。我们离开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跟着他走了几步,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我站在车门口一会儿,脖子很僵硬,最后还是没有回头。
库洛洛发动车子之后,我才发现他坐到了驾驶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车钥匙也从我身上偷走了。他的脸上有种奇怪的神色,让我一下子觉得非常疲倦,一句话也不想说。
我们开着车,穿过这个只有几条街道,没有什么行人的萧瑟小镇之后,他左手上臂的血渍不再扩散,看来伤得并不重。
也难怪,他根本就是故意去用胳膊接那把刀的。
为了把戏做得逼真,怎么也要下点本钱。
我侧着头看看他,那种奇怪的神色,是一种镇定吧?一切尽在他计算之中的镇定,就像看到抛向天空的球,默数着一、二、三……球一定会落进在他手上。他不会为现在的结果高兴,因为他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忽然间我又愤怒起来,心里那把火又烧起来了,我的嗓子哑哑的,「把车停下来。」
他看我一眼,「你不舒服么?」
「停车。」
把车停在公路上的临时停车带,库洛洛看着我,「第一次看到死人?」
我摇摇头。停了几秒钟,我低着头对他说,「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他嘆口气,「告诉我,你现在想怎么办?你是想回莫然诺躲着,还是想继续去找阿里斯兰?」
如果黛美太太是安全的,我没有必要回莫然诺。我还是想去找阿里斯兰。
「如果你想继续去找阿里斯兰,」库洛洛的声音严肃而冷酷,「恐怕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了……」
我抬起头看他。
他和我对视,瞳孔周围像是有无数黑色的尖利却细小到看不清的刺,「黑社会的朋友们虽然找不到你的家人和住址,但是他们会到处找你,就算你不再和我在一起也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皮,慢慢把那口气呼出去。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不仅如此,以我浅薄的经验,就算不怕明着来的追捕,也很可能中了人家暗中设下的圈套。
凭我自己,一边躲避黑帮的追捕,一边去找阿里斯兰?一个连海图都看不懂也不会开船的菜鸟?
库洛洛眼睛里的小刺不见了,目光渐渐变得温和,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就算不是同伴,互相合作吧。」
我闷声闷气的问他,「到底为什么你非要让我跟你一起去找阿里斯兰?」
「你是职业猎人吧?我不能和旅团成员联繫,又在逃亡,去未开化的地方找遗蹟,还要出海,怎么也需要个帮手啊。」他把风衣脱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包扎手臂。
「你说谎。」我斜眼看他,「合作的话起码要说真话吧?」
库洛洛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熟练,他扯断绷带,慢悠悠的说,「信任是要慢慢培养的。即使我现在告诉你所有的真话,你也未必会相信。而且,你会把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么?不过,我现在就向你许诺,即使找不到阿里斯兰的石头,今后我也不会偷你的能力。」
我沉默了很久。
他看我一眼,重新发动车,「我们走吧。找个地方休息,这车也不能用了。」
我没再出声。
然后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直到库洛洛把车开进下一个城市,停在一间超市的停车场里。
他跳下车,打开后备箱,背起我的大背包,「我们现在换辆车吧……」
「嗯。」我轻轻答应一声,拎着背包和装着汉堡的打包袋跟在他身后。那箱罐头看来是白买了。
就像在超市购物一样,库洛洛领着我在停车场里四处转悠,询问我的意见,「那辆车性能良好,外形大众不引人注意,这辆也可以……」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低下头看我,「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慢吞吞的说。
他停下脚步,「你来挑一辆车吧。」
我抬起头,四下看了看,指着角落里的一辆车说,「我想要那个。」
库洛洛呆了一下,「那辆?」
「嗯。」我非常确定的点点头。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开着那种车在夜间公路上睥睨所有其他车辆,看着路灯不断后退。
他把两隻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了看天,「好吧,就那辆。」
几分钟之后,我理直气壮的开着一辆高大的需要爬上驾驶室的大货车出了停车场。
这种车的乐趣就在于比其他所有的车都高出一截。
这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驾驶室可以并排坐三个人,我可以离库洛洛这傢伙远一点了。
我和他保持着从离开小镇之后的沉默,沿着公路不紧不慢的开下去。库洛洛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吃了两个汉堡。
这中间我和他换过一次座位,几乎没有交谈。凌晨时分我们到了一家昼夜营业专门招待长途车司机的路边旅馆。
库洛洛把风衣搭在受伤的手臂那里,替我打开旅馆的门。
接待台里坐着位风韵犹存的大婶,嘴唇上涂着在灯光下有点金属质地的鲜艷口红。她看了我们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有让我们出示任何身份证明只是要了押金和房钱就给了库洛洛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