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用手掌轻轻抚摸右肋,想到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想到的人。
我的伤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回到房间之后库洛洛让我继续睡一会儿。
我没换衣服就躺下了,他帮我把布幔放下来掖好,说自己会在房间看书。
我答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咪路?」
「嗯?」
库洛洛拉开布幔,把药瓶给我,「还剩一点药膏,你要涂在身上么?」
我费力的张开眼睛,「好。」又过了几秒钟才蓄足力气向他伸出左手。
他没给我药瓶,反而握住我的手腕,「要重新包扎么?」
「好。」我眨动眼皮,觉得很疲倦。明明刚吃了早餐,怎么会这样?彭穆大叔真是太厉害了,不过,库洛洛说他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念能力者呢,我居然能和他打,哈哈,我也挺不错的嘛。
打开绷带,我看了一眼手心的伤口,那条本来像一片纸那么薄的刀口被我硬塞进去戒指之后肿了起来,粉红色的皮肉向外翻卷,好像一张小孩的嘴。
「伤口发炎了。」他说着把手背贴在我的额头上,「你在发烧。」
「啊?」难道刚才我觉得浑身发烫、无力是因为伤口感染了么?
「你把戒指放进去的时候……」库洛洛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很认真的凝视我,「你为什么回来?」
「不是都说了嘛~」我有气无力的回答,好累。肋骨那里很疼,唉,如果我能昏迷过去就好了。
他随手抓过床头柜上跟老闆娘借来的急救盒子,找到几张酒精擦纸撕开,「那是你跟彭穆说的。」
真麻烦,不一样么?我闭上眼不理他。
「哎哟——」我嘶嘶的咬着牙齿想把手掌抽回来,「你不能轻点么?很疼啊!」
「啊,对不起。」他毫无诚意的道歉,坐在床边继续给我清理伤口,「你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整天这么多问题?你改名叫布瓜好了。
我转过脑袋不理他。
「咪路?」
继续不理他。
「喂!鬆手!」我气恼的拍他放在我右脸上的手,「你干什么?」
右臂稍一用力肋下就像有几把锉刀在锉一样疼,我一定是骨裂了。
「好像现在你的力气也没有我大了……」无耻的傢伙微笑着用手掌和拇指握着我的脸,强迫我转过来和他对视,「告诉我吧,你为什么回来?」
我气鼓鼓的盯着他的眼睛,「因为我就那样跑了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尊重我了!」
他怔了一下,收回放在我脸边的左手,隔了几秒钟才问我,「那对你重要么?」
「嗯。」当然重要了!
库洛洛又看了我一会儿,瞳仁里光芒流转,然后他笑了,「还有呢?还有其他理由么?」
「唔……有的。」
「是什么?」
「还记得上次去冰淇淋店么?」
「嗯。在格莱斯的那次?」
「对。」 我的声音低下去,「……我的冰淇淋球掉了一粒,你把你的给我了。」那其实完全是因为我太贪心,本来只能放三粒球的蛋筒我硬要求店员给我了四粒球,结果刚一出店门最顶上的那粒芒果味的就掉在了地上,库洛洛嘲笑够了就把他自己的一粒朗姆酒味的给了我。
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这么做过,皱了皱眉毛,「我这么做过?就因为这样?」他回忆的时候手抓得更紧了点,「咪路,你在开玩笑么?」
「喂,疼啊!」我晃动左手,「谁跟你开玩笑!」
他的表情,像是穿越了重重迷雾终于来到迷宫尽头的孩子突然发现出口连接着一座更大更深远的迷宫一样,迷惑、犹疑,可是奇怪的是,他脸上一丝失望的意思都没有,「真的没开玩笑?」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觉得呢?」
笨蛋,我才不会把那些有关你的好像明信片、风光介绍片、文艺电影胡乱剪接在一起的种种画面告诉你呢!当然了,这样也不算骗你,各种颜色的冰淇淋球也是其中一张明信片。
他眼睛的颜色在日光的照耀下变浅了,像是块沉在水中的琥珀,几乎清澈见底。这么看着他的时候我不禁想,我的眼睛这个时候看起来也是这样么?好像没有任何秘密一样?
「库洛洛,我真的累了。」我小声说着闭上眼睛。身体又开始发烫,我觉得虚弱无比,别再这样看我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鬆开手,过了很久,他才轻轻说,「对不起。」
我躺下就要拉上被子睡觉,这时库洛洛反而又不肯让我安静。他坚持要跟我换床,理由是我的床靠近窗口容易受凉。
其实我猜他是和我一样喜欢靠着窗口的那张床。一直以来那张床都是被默认成我的,现在我没法用念力了,哈,忍耐了一路,他终于有了机会啦。
我怒气冲冲的抗议被直接无视。他包着被子要把我抱起来要往另一张床上扔。
他这么做的时候我不能克制的小声惊呼。
这可恶的傢伙竟然就站在房间中间举着我得意的笑了,「你怕我?」
我咬着牙瞪着他不出声。我才不是怕你,我是,我是……
我不是怕他。从今天早上意识到自己无力反抗他的那一刻,我总觉得库洛洛身上有种什么让我觉得,嗯,介于害怕和害羞之间的东西,让我很不安,不,不,也不是不安,就是,唉,我说不清。总之会心怦怦乱跳,手心出汗,可是又不是恐惧的感觉。那种感觉从我在那座被遗弃的教堂里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直到他在布塔宣布自己没法使用念力才悄悄隐藏起来,可是,现在,它又突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