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个自杀者,却处心积虑地给自己设计了这么一个刑场,让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走得极不安详。
他到底是图什么?
「真相真的会是这样吗?」
「死者为什么要用这种惨烈的方式自杀啊?」
毛利兰想像着死者生前遭遇的痛苦,再次按捺不住地说出心中的疑惑。
说着,意识到自己问了几乎和之前问过的一模一样的问题,她又有些脸红地向林新一低头道歉:
「抱歉,林新一先生,我不是在质疑你的推理。」
「你分析还原的自杀手法的确非常可信。」
「只是……我还是没办法理解,死者为什么要让自己死得这么痛苦。」
毛利兰纠结着向林新一表达了质疑。
而林新一也完全没有因为结论被人质疑就生气。
恰恰相反,他觉得毛利兰表现得很有刑侦工作者的质疑精神和专业素养,以后不去当法医都可惜:
因为自杀案存在「自产自销」、没有凶手、缺少目击、死无对证的特殊性。
所以,在处理这种案情明显存在争议的自杀案时,法医在作出自杀判定之前,必须慎之又慎、极度小心。
「我判定自杀,首先,最直接的依据就是:」
「尸体上没有发现捆绑等限制死者人身自由的损伤,也没有搏斗时产生的约束伤和抵抗伤。」
「而以死者的健壮体格,如果是他杀,是不可能完全没有抵抗过程的。」
「除非,他是被人提前下药迷晕——」
「针对这一点,之后我会要求科搜研对死者的心血和胃内容物进行毒理检测。」
「当然,对死者的法医尸体解剖也必不可少。」
就像林新一初来乍到时遇到的那起「自杀碎尸案」,这种案子即使已经有了结论,他也会要求做毒理检测和尸体解剖。
因为这一类情节特殊的自杀案,其本身就存在令人难以信服的疑点。
所以,为了儘可能排除疑点,打消家属和公众的疑虑,让死者死得清清楚楚——
毒理检测和尸体解剖,都是必须要上的检查手段。
如果不把这个原则贯彻到底……
就会出现像泡菜国市长、霓虹国议员那种……
连尸体解剖都不做,稀里糊涂就「自杀」了的不解之谜。
至于这种草率结案的自杀到底是不是真自杀……哈哈,人家说是就是,你爱信不信吧。
「总之,对尸体的检查绝不会因为已经得出结论就放鬆。」
「而除了之后会做的检查,还有其他线索,可以佐证死者是死于自杀。」
林新一指着那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继续讲解道:
「大家可以看到,死者现在是脸朝下趴在地面上的吧?」
「对。」众人齐齐点头。
「你们再想想,如果是按我刚刚说的那种,背跃式向后跳下的自杀方式……」
「在中刀之后,死者应该是趴着,还是仰躺、或侧躺着?」
「应该是仰躺和侧躺!」
「背朝后向地面倒下,死者中刀后第一时间的姿态,应该是仰躺和侧躺才对。」
「等等……」
毛利兰微微一愣,表情变得非常意外:
「死者现在的姿势是趴着,那岂不是说,他不是自杀?」
「不,这恰恰说明这是自杀。」
林新一摇了摇头,笑道:
「地板的凹槽,融化的冰块,立在尸体旁边的椅子,都是现场确实存在的痕迹。」
「假设本案真是他杀——前面论证过死者在案发时没有反抗能力,又被人一刀重伤致命,不可能有机会留下这些痕迹。」
「留下这些痕迹的,只能是凶手。」
「那凶手为什么要留下这种杀人时不可能留下的,只能指向死者自杀的痕迹?」
「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想把他杀伪装成自杀。」
「那这就奇怪了——如果凶手想把现场伪装成自杀,甚至把凹槽、冰块、椅子这些用来误导警方的假线索都准备好了……」
「那他又为什么要让死者这样趴在地面上,让现场看起来像是他杀呢?」
「这……」毛利兰陷入沉思。
她一番细细思索,终于想通了一切:
「我明白了!」
「他杀想伪装成自杀,反而不可能让死者这样趴着。」
「所以……死者其实是自杀。」
「只是他在向后倒地、背部中刀之后仍旧保持着清醒,甚至还有一点行动能力——是他自己改变了姿态,翻身趴在了地上。」
毛利兰讲出了自己所猜想到的真相。
「没错。」林新一点了点头。
而他还特意蹲下身子,用尸体上的痕迹给这个结论提供依据:
「看到了吗?」
「死者的左侧腰腹上的衣服有血迹,但左侧腰背上的衣服却没有血。」
「如果他从中刀时就是趴伏姿态,血液从背部喷涌而出,是不会只喷到左侧腰腹,却喷不到左侧腰背的。」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死者中刀时是侧卧位。」
「当时他背部中刀,刀把还露在外面不能受力。」
「所以他本能地以左侧身体着地侧卧,让刀把悬空。」
「血液从伤口流到地面,在地面迅速淤积,很快就将死者当时和地面发生接触的左侧腰腹部位浸染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