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曾经是个既能消磨时间又能让小孩高兴的方法。小孩,我自己是个小孩的时候我就不喜欢这个词。我不喜欢让别人称我为一个“小孩”。那听起来不太尊重,还有点蔑视。我喜欢被称为“孩子”。因此在我的小孩降生后,我总是叫他们“孩子”,从不叫他们“小孩”。实际上,为了落实这一点,我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就虔诚地遵守这个规矩,一直到第二个出生。补充说明一下,第二个就是最后一个。在我的人生中没有比生养孩子更耗费精力的事情了。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想回到没有孩子的时候。我不会幻想从来没生他们。自那以后我的生命丰富了——无法估量地丰富了。大概所有有孩子的人都会这么讲。除非他是虐待狂,冷酷无情或者度日维艰。所以,不,我不想回到从前,但我也不想要更多的孩子了。事实上我已经筋疲力尽;另外,我怎么能像爱我这两个孩子一样地去爱别的孩子呢?告诉你吧,第一个孩子出生以后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的第一个孩子哈利是个小麻烦,既可爱又调皮。前一分钟还像天使一样温良,下一分钟就变得极度恐怖。我想让他改变吗?标准答案是:不。我不想让他做任何变化。但标准答案令人厌恶,无须让天才来回答这个问题。我当然想让他改变,我想让他一直听话,不为别的,就是让生活简单一些。但是,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才讨人喜欢,如果他少几分调皮就少几分可爱的话,那么还是不做改变的好。我不想让他改变。
他很有意思。他经常做一些我认为四岁的孩子不可能做出的鬼脸和动作。他将来能成为一个模仿者。我爱他就像——哦,没有什么可比的。和所有我曾经爱过的人和事相比,我更爱他。不过这是在他妹妹出生以前。现在我同样地爱她。我爱她爱得发狂。如果说我们俩的关系没有我和哈利的关系那么亲密、那么复杂的话,那只是因为哈利早出生了两年。我们俩对话的内容简单得多,但我们仍然交谈。实际上她说的话一天比一天多。有几个月,当其他两岁的孩子开始喋喋不休时,苏菲一言不发。她会指点,会哭喊,但她会说的话很少。然后,一切突如其来。现在她知道一些我不知道她已经知道的词汇。每天她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她能说的最长的句子也日益加长。她也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像她的妈妈——我的妻子——沙莉),他们都这么说。
在我领着他们两个到外面去的时候,哈利牵着我的手走在我身边,但我却时常忘了苏菲正坐在我的肩头,这时我就会短暂地陷入一种糊里糊涂的恐慌。她在哪儿?我把她丢在哪儿了?我还能再见到她吗?当然能,她就在你的肩上,你这个傻瓜。这就像你常常忘了你正戴着眼镜一样。别说你没做过这样的蠢事:你花了足足一刻钟来到处找你的眼镜,最后却发现它一直架在你的鼻梁上。
但是那些时刻,那些我忘了她就在那里而不知道她在哪里的时刻,让我想起哈利小的时候。我的意思是真正小的时候,大概三个月吧。当时,有了孩子还是件新鲜事,当你转过身看见他躺在摩西牌毛毯里的时候,你吓了一跳,因为你忘了,你忘了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我那时害怕有朝一日我向毛毯望去却发现他不在那里。不是说他爬出去或者滚出去了,他还没学会那种本事,而就是单纯地不见了。我害怕我会莫名地回到没有孩子的阶段。前一分钟我还有个孩子,下一分钟就没了。当然这是荒谬的,但是在初为人父的几个月里,我的头脑里穿梭着许多这样荒谬的念头。
我正在照料这两个小孩。沙莉去参加一个会议,要晚些回来。哈利一直叨念着艾袼尼斯,他的一个小伙伴。他想让她来做客,或者到她家去玩。我们不能那么做,我解释说,因为艾格尼斯的父母前几天刚刚邀请我们过去做客。你必须得到人家的邀请,我向他解释。你不能邀请你自己。
艾格尼斯的父母和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两家的住所只相隔两条街。为了阻止哈利不停地叨念下去,我给他们家打了个电话请他们过来玩。结果,艾格尼斯的妈妈茜奥比安正在和沙莉参加同一个会议。她们俩在同一领域工作。所以艾格尼斯的爸爸威廉正独自照看着她。世界好像被颠覆了,他开玩笑说,我们的妻子在外工作而我们留在家里带孩子。
然后他说他正想趁茜奥比安不在家的时候完成自己的一点活计。他准备哄艾格尼斯早点睡觉。我提议在他工作的时候由我来照顾艾格尼斯。我会在一个小时以后把她送回去的,我说。她是个很容易照顾的孩子。
威廉把艾格尼斯带到我家门口,她马上跑进屋子里,为能和哈利、苏菲在一起而兴奋不已。威廉在她身后喊她,想讨个再见的亲吻或者拥抱,但她已经不见了。看着他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了解他的感受,但我也知道,暂时把艾格尼斯交给别人照看让他松了一口气,这样他就能做自己的工作或者休息一会儿了。他走以后,我锁上大门:我的孩子们知道不能离开没有人看管的房子,艾格尼斯当然也知道,但是粗心大意毕竟没有好处。就这样,在沙莉回家以前我要负责让三个孩子快活地玩耍。没问题,我刚刚对威廉说。没问题,我对自己说。我几乎把艾格尼斯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爱。几乎,永远都是几乎。你对自己的孩子的爱是无与伦比的。这种爱是本能的,是充满强烈的保护欲的。对别人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