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的梦境是他从住了很久的卧室窗户探出身来,注视着火光冲天的街道对面那幢大楼。什么东西在它正面爆炸了,把所有窗户都冲了出来。屋顶的人们在向攻击者开枪。他们忽视了身后升起的烟。他们好像不在乎火焰一次蔓延一个楼层,越来越高。
幸亏他母亲让他独自呆一会。她不愿让他看那些景象。
远处警报器的声音忽隐忽现,后来逐渐变大,但没有敌人开火的吵闹声来得快。人们尖叫着涌过大街。
屋顶人们的射击遭到了回击,大街远处一个窗户速射出紫罗兰色的火花,像闪电一样在空中劈啪作响。其中一颗子弹打在J下面的窗台上。街上的一个女人目睹了这一切。她尖叫着力图赶到人群前面去。现在也为他尖叫起来。他停止了呼吸,目光集中在侧墙上。但它好像离他不近了。微风把他吹上大街,带向海港。那是不对的。
他回头看看上面,后面的卧室窗户。他大约下跌了身高的两倍。风力变大了,卷打着他离家越来越远。他撞在一座大楼的侧面上,他想力图抓住,但手指却滑落下来。战斗的声音消失了,他飘在那些快活的人们头上。逃跑的人群已不见了。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另个卧室,另个世界。衣服扔在地板上,长凳的模糊阴影投在窗帘上。他轻轻合上睫毛,把想像扩散开来。
他几乎掉到了地面上,这时一阵强风把他冲到了海湾。他想像自己回到战斗中,这样就能知道战斗是怎么结束的,但梦境不允许那样。
落到水上后,他没沉底。他想在上面行走,但波浪总是把他绊倒。最后,一条船过来了,他跳到了帆缆里。
那时他睁圆了眼睛。他注视着窗户里越来越亮的灯光。
水手们拍打着他的后背,对他那轻如鸿毛的体重感到惊奇。他们的脚坚实地踩在颠簸着的甲板上,但不得不把他放下来。
当别的思想涌入大脑,窗里的灯光由灰变粉时,他失去了梦的线索。
如果他想去看亨利到山里徒步旅行的话,现在就得起床了。他想得越多,床罩下的床吸得他就越厉害,就像从梦中消失的一些体重又恢复了。
他打起了盹。
当他睁开眼睛时,窗户里的最后一丝灰暗的光线消失了。J迅速地爬起床。肘部震荡,他掉到了地板上,发现自己撞在梳妆台上。
他提上一条牛仔裤,套上件蓝毛衫,从床下翻出双袜子穿上。
房里静悄悄的。他爬到门口打开门。
起居室窗口透出的一点粉色光线照着他走到大厅尽头。通向楼梯的栏杆蜿蜒如蛇状,前门的把手闪着亮光。楼上也有点光亮。他听见好像是鱼跃的声音:他母亲正用手从水槽里捧水、洗脸。
J闪过回到床上的意念。但他还是溜到了大厅里,伸出双臂直到用指尖摸到两面墙。他轻轻地往后推,双腿拖在后面。他听到了指尖接触墙时发出的撞击声。就在楼梯前面有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面是他母亲放着的钥匙串。种子袋、篮子、铲子、耳索。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前,把两腿压在一起,在最后推力的作用下慢慢移过桌子。他告诉自己成功了。
楼上浴室的门砰地开了,透出的灯光中,J发现自己离门把手只有半米,失败就在这半米上。踢一下扶手,能把手环在把手上了。但扶手吱吱嘎嘎地响起来,他屏住呼吸。
他想起做的梦,移动着,但总是够不着把手。
通往他母亲卧室的门在楼梯顶部。从肩膀上望过去,他看见她悄悄来到大厅里,把着扶手,脚踩在地上。他一度地相信她会穿过门去而没注意到他。
她从不往下看。不知怎么地,当她说“这次不行了,J。”时,事情弄得更糟。
她走进她的卧室。J踢着扶手,把手在掌心里劈啪作响。他想如果冲出去,被抓住之后又溜走她会多么生气。
“我认为我们得谈谈。”她冲着下面喊。
他叹了口气,把身子从门上推开,一步六层地上了楼。他用手掌拍着楼上大厅的屋顶,身子倚在门框上。
她脸冲着他坐在床边上,穿着在市场上买的一条彩虹条状的毛巾布裙子,用一条相同图案的毛巾包着头。水珠从她那一缕长长的红发上流下,他看着它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他刚才太鲁莽了,弄出这么多声音传到楼上。他在那儿活动时总打破东西,她总是提醒他慢点儿。但她不重复那些了。她擦干头发时让他等着。
“你想谈谈?”他问。
“我还在想说些什么。”她说。
最后,她叠好毛巾放在床上。“你要去哪儿?”
他默默无语。
“你说啊,你忘了我说过有家务让你做吗?”
“没忘。”他说,力图和她的冷漠较量一下。
“我不这么认为。听着,如果我不能信任你……不要紧,显然我不能。让我把它放一边去。我本打算让你除两小时的草,只两小时。我本打算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你自己。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而是,我需要去城里商店买些东西。我给你个单儿,你去买。”
“这是我的假日!”
“是学校放假,不是我放假。到厨房等着,我穿好衣服就下来。我们需要送你上路,好让你在太阳下山前买回来。”
他转过身去。
“关上门。”她说。
他砰地把门关上了。
购物单并不长:玉米糖浆、面粉、一个计量杯、一个耙子来代替坏的那个、一块小油市、装油漆稀释剂的罐子。使人生气的是她本来可以开拖拉机去并且几小时就能做的事,而这要花掉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当她离开房问的时候,他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瞪着她交给他的那张纸。当然了,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