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生 译
妻子将一根手指戳进脖子皮肤里,往上猛地一挑,就把脸皮撕下来,向我暴露出她的本来面目。入侵正在进行,她再也不必掩饰自己了。
去掉人面,她露出甲壳质肉,白扑扑的,异常坚硬。一双爆米花鼓眼睛表面凹凸不平,仿若无数微小昆虫聚在一起。嘴巴四周有许多小小的下颚骨在扭动。
她将脸皮扔进厨房垃圾堆后说:“总算脱掉了这鬼东西,我该扬眉吐气了。23年了,天啦,我受够了!”
我们结婚已有19年了。
我被捆在饭厅桌边的一只椅子上。先前妻子同平时一样,下午6点钟在宏达火车站接我。从车站到家开车只需要5分钟,回家路上我们俩拉起家常来,我告诉妻子种种城市的烦恼,她告诉我什么房地产呀孩子们怎么样呀。平平常常的一天,眼看就要平平常常地结束了,可当我们赶回家,把车开进车库里时,情况陡变。天空突然亮堂堂的,黄昏显得比早晨还要明亮,雷声从空中缓缓地掠过,震耳欲聋。妻子仰起头来,仿佛倾听只有她才能听见的什么。一时我没有回过神来:原来一场战争风暴即将来临。
忽然间,天空飞船密布。
向城市方向望去,只见密集的高射炮火向空中发射。飞船倾泻出一束束红色的射线,犹如钢叉,刺向大地、我睁大双眼,眺望刚刚展开的战火,不料妻子悄悄地溜到我身后,往我的耳背狠狠一击,用力之猛,使我松掉手里的公文包,打了几个趔趄,倒在草坪上。紧接着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臂和衬衫领口,将我拖进房子里,我那6英尺高的身躯在他手中轻飘飘的,有如幼童。随即她用一根晾衣服的绳子捆住我的手脚,动作麻利,连气都没有喘一下。天啦,今天妻子怎么反常了!
“我做错了什么?”我傻乎乎地问妻子。
“闭嘴。”
“维克姬——”
“还不闭嘴!我烦透了你的声音,每天都是没完没了的唠叨。咱们安静一下,好不好?”
于是她随即撕掉了自己的脸皮,然后打开瓷器储藏室——我和孩子们从来不准进那里——取出一套斯波德瓷器,小心翼翼地将瓷器堆在桌上,接着按了一下秘密外关,顿时露出一个隐蔽的小舱,里面塞满了未来时代的武器。
妻子摆弄了一会儿,然后从储藏室里退出来,肩上扛着武器,看上去好你是一台便携式导弹发射器。
我们家房子坐落在一条死胡同尽头的一座小丘上。百码开外,树木浓荫中有一条干道通向城里。维克姬扳动另一个开关,引爆了显然是她早已埋下的地雷,从我们家后院炸开一条宽阔的路来。通向公路。随后她打开阳台滑动玻璃门,站在那里,将导弹发射器瞄准此时已清晰可见的那一段公路。猜不透她在等待什么。军事基地离我们这座小城镇北边仅有3英里远。
这时候,儿子司各特回家了。
儿子快满18岁了,又高又瘦笨手笨脚精力过剩躁动不安。他砰的一声推开大门,冲进房子里。“妈妈!爸爸!你们瞧发生了什么!我们遭到了侵略!从太空——”
他注意到了我。“爸爸。怎么啦?怎么给绑到椅子上了?”
接着他又看见了维克姬。“他妈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维克姬疾如闪电,转过身来,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跌了个仰八叉。“你胆敢这样对母亲讲话,小子。”她厉声说,脸上那黑洞洞的空穴周围下颚骨在剧烈地抖动,那空穴才是她真正的嘴。接着她抓住他的颈背,像提小鸡一样轻轻地把他提起来,绑到我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她最新扛起导弹发射器,回到阳台旁的岗位上,转过头说:“等一会儿我再来收拾你们爷儿俩!”
司各特添了添嘴唇上的血珠,悄声对我说:“这是真的吗,爸爸?”
“恐怕是真的,儿子。”我悄声回答。
“谁又猜得出来呢?”他若有所思地说,“妈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主妇竟是来自冥王星的杂种?我给弄糊涂了。是吗,爸爸?”说着他向我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我的回答淹没在导弹发射器的怒吼声与激光导弹的呼啸声里,导弹飞向出现在公路上南的一队装甲车,一颗接一颗地爆炸。维克姬摧毁了8辆坦克,2辆自动驾驶装甲车以及3辆货车,这时她才遭到还击。也许有一支部队躲过了猛烈的导弹火力,凭借着房子下面树林的掩护,开始向我们疯狂扫射。维克姬又进储藏室晨摸索了一阵,拖出一件武器,半像迫击炮半像机关枪。它的火力猛烈如火山爆发,对方转眼工夫就无一个士兵幸存了。
然后,她向我们走过来。我说:“亲爱的——”
“别叫我亲爱的!”
“那好吧。维克姬——”
“别叫我维克姬!”
“好吧。听你的,”我和颜悦色地说,“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这次妻子没有直接回答。尽管她变形了——头部是死灰色的甲壳质皮肉,那爆米花似的眼睛露出凶光,可她的举止言谈多多少少依旧。她在沉吟时,我依稀可见她在咬下嘴唇,不用说她的嘴此时是一道黑洞洞的沟,里面犬牙交错,闪闪发亮,锋利如钢针。
妻子终于打定主意。“你不能叫我真名,乔治,我想只能叫维克姬了。暂时这样吧。”
“好吧。那就说定了,就叫维克姬。那么,维克姬——”
“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在纳闷你要拿我们怎么办。既然你已经恢复成了某种外星人——”
“——从海王星来的妖精。”司各特尖声尖气地说,他电子游戏打得太多了。
“——外星人。”我说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