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君拎着酒壶来,自然也带来了他的八卦,「啧,你可真行,将一介修道的好苗子玩弄至此。」小青蛇可是顺着他管辖的水系飘荡很久了。
苏晓斜损友一眼,「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玩弄。卿卿只是在考虑未来的时候多顾虑了一下身边人罢了。」
「感觉小青蛇在自寻烦恼。」钱塘君呷一口酒,「反正人类寿数不过百年,等你死了,他再走原来的路也不耽误什么。」
苏晓收执麟笔,笑容带着深深的阴影,「龙兄,你怎么知道我没修行?」不知道别人的痛脚不能踩么你!
钱塘君挑眉,「你不行气,不增寿,行起坐卧与常人无异,纵然笔下神异也不得长久。光阴五十载后,不就是留下他孤零零一隻?我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虽然苏晓不开窍,他也恶趣味的没提示迟钝好友。但苏卿对苏晓确实入情已深,倘若苏晓寿终,苏卿不是同样寂灭,就是以有情入无情。
两种结局大致五五开。毕竟,那条小蛇本就走的无情道。
苏晓轻蔑地说:「好友你未免太短浅,哪怕号称自古一条路的华山也有别径,人世间又岂止一条道路?」
「苏卿改有情道,已在化龙的路上前行。可你要如何另闢蹊径?」
苏晓望着天边浮云,像看天下无尽山河,「你觉得毫无根基的凡人该如何求得长生?」
「修行,化鬼,堕妖,成魔。」
「那些都是非人之道。」
「莫非人道也有永生?」钱塘君神色依旧散漫,却不由坐直了身子倾听。
「理论上每个种族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永生之路。」苏晓淡淡的说。
正如这个世界上蛟蛇化龙,人类升仙,哪怕科技时代,生灵也能选择基因开发提升寿数。
「我知道的这世上最有趣的种族,永生是他们一族的天生特性。」
钱塘君握紧酒壶,「这世上竟有天生长生种?!」
天人化生毕竟是佛家传说,可苏晓竟说世间真有这等得天独厚的种族!
「世间之大,当然无奇不有。天生长生有什么好奇怪。」苏晓随意的说,「其名灯塔水母,生活在深海中,正是龙族辖地。它们一生都在幼年老年之间迴环往復,永不止休。」
科学时代这番描述当然有不准确的地方,但以聊斋世界的基础理论来看,灯塔水母确实是天生长生种。
钱塘君眼神闪烁,按捺想要立刻一探究竟的想法,继续听苏晓难得的修行见解。
「其实人类从上古时就算摸索出了一条属于我们的永生之路。」
被灯塔水母的例子驳倒,钱塘君不敢大声驳斥,低声咕哝道,「我怎么不知道……」
「只是你们都没注意而已。」苏晓脸上泛起淡淡的笑,「祭祀,舞蹈,绘画,诗歌……这些艺术和文学,统统都是人类得以永生的手段。」
天上云彩被微风吹拂,变幻出各种模样。
地上苏晓声音缥缈,「即使活在当下,即使不是人类,只要唱起上古诗歌,走过山洞壁画,活着的有情众生依旧能通过那些古物『看』到故人心事,触摸前人的灵魂。」
「小民们哭诉君王暴政,女子轻声诉说对情人的思念,君臣各自诉说所愿所求,开道者对天地发出诘问……这些声音层层迭迭,千年之后依然迴响在天地间。对这个世界来说,他们死了吗?不,他们还活着。只要人类在,他们就在。」
钱塘君沉默片刻,勉强反驳,「可留下声音的人终究寥寥无几。」
苏晓嗤笑,「莫非修炼得道者很多?」
那些寿数悠长的大佬们,分配到所属种族,每个族群也不过寥寥三两个,甚至大部分弱势族群连一位也无。可人类流传下来的典籍有多少?被称贤道圣的人又有多少?
再说,今日在天地有情众生心中活得生动鲜明的,究竟是长生久视的道君,还是至今都熠熠生辉的人类智慧?
苏晓悠悠说:「终有一日,你们也会逝去。时间会渐渐消磨你们的痕迹,磨灭你们的光辉,唯有人类智慧凝结的光辉永不退色,即使时间洗刷,也只会为它们增添光彩。」
「人类的文明能光耀多久,那些人就能活多久。」
「有形之物终将腐朽,即使修炼也无法拒绝死亡。」
苏晓低低笑了:「所谓长生,什么是长生?说到底,你我皆凡人,凡人皆有一死。」
「龙兄,若有一日尔等不朽,那十有八.九不会是因为修炼成名,而是因为唐传奇中有诸君留下的足迹。」
钱塘君无言,「你这观念是何等傲慢,我辈龙族也要甘拜下风。」
「傲慢?不,是骄傲。」苏晓洒脱一笑,「这就是人类,这就是人类的永生理论。」
「前人开闢的路上,我走的更远,为什么不能骄傲?执麟笔唤风云,写华章,我已在有情众生心中停留,时光终会为我带来不朽。」
《清源妙道真君传》和《哪咤传》绝对都是反映时代新风的当代故事。它们绝对能激励一代又一代造反先锋,成为后世反抗精神的代表作!
她苏晓作为考证史料再精加工的作者,绝对能在后世历史书上至少活跃一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十二点发,但这章实在不好断。捂脸,还是码完一起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