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星居已经招到一名伙计了,头脑灵活,善于变通,更重要的是察言观色的本领极佳,和吴先生刚好互补,有他在的这几天,生意比往常好上许多,一想到以后自己要卖了店铺,这样有潜力的人流失出去就觉得心痛。
正想着揽星居的事,她忽然觉得自己手上的蜜饯被扒拉了一下,苏玉潆低下头,殷衡伸着一隻爪子去抓。
她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用一隻手小心托着殷衡,另一隻拿着蜜饯袋的手则扬起来,拉远了两者之间的距离。
殷衡一愣,不是给他买的蜜饯吗?这是什么意思?
「猫不能吃蜜饯。」苏玉潆瞥了他一眼道。
那她还去买……思及此,殷衡顿时反应过来,苏玉潆那里是怕他苦啊,分明就是藉口出去,因为顾及他?那股无言的复杂又填满胸腔,他带着一丝微妙看向苏玉潆。
她怎么忽然就这么体贴了?余光扫到自己的尾巴,他现在就是只猫,还重伤未愈,而且丑,顿了一下,苏玉潆不会在同情他吧?殷衡换位思考了一瞬,觉得如果是他自己就会这么做。
他又忍不住动起来。
「别乱动,蜜饯不能给你吃,回府奖励你小鱼干。」苏玉潆一把摁住他,误以为殷衡逆反心起,连哄带骗道。
谁要小鱼干?!
殷衡动作幅度更大了,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强烈的自尊心在意识到她在同情自己的时候就剧烈蹦跶起来,今天他哪怕是要走着回去,也不用她抱!
苏玉潆摁不住了,眉头拧在一起,要自己走是吧?行!
她突然间鬆了手,殷衡反应不及,猛地栽向地面,还好反应及时才没摔倒自己,随后便是一个怒瞪,踉踉跄跄地走起来。
苏玉潆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不用抱他自己也落得轻鬆,她挑起蜜饯,悠哉游哉往嘴里送。
倔强自己走的殷衡回头望了她一眼,顿时被气得要死,憋着一口气艰难走着,长尾巴固定在夹板上,走动时在地上拖出呲呲啦啦的声音,连身体都比以往虚弱,这才没走几步就感到无力眩晕,他不得不停下来喘了两口气。
苏玉潆见差不多了,收起蜜饯,一把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看着粗暴,但动作见却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尾巴和伤口。
殷衡这次不再挣扎,闭目调息,他知道这具身体算是毁在殷席手里了。
才到明暇院,就有丫鬟接过殷衡,小心地接过安置在猫篮子中,朝苏玉潆行过一礼便带着他进去了。
她还没走多远,身后脚步声传来,伴着一句平稳的「三小姐留步」,成功让苏玉潆停下来。
「嬷嬷有事?」她转过身,直视着对方,来人是周桑月身边的向嬷嬷,她小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她,一旦向嬷嬷过来了,就意味着她要受罚。
「夫人请三小姐去主院。」
苏玉潆垂在裙摆边的手悄悄捏紧,面上却敛目,屈膝行礼:「多谢嬷嬷相告,只不过嬷嬷可否允我回芳落院收拾好后再去?」
向嬷嬷扫过她微乱的髮鬓,轻轻点头:「儘快。」
「多谢嬷嬷。」苏玉潆暗中鬆口气,飞快回了院子,打理好自己后朝着主院走去。
临到了主院,向嬷嬷转过身:「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苏玉潆始终颔首低眉,等向嬷嬷离开后,她掀起眼皮望着周围,復又垂下眼皮。
心里漫上来一层淡淡的厌烦感,老套的把戏,无非是晾着她罢了,苏玉潆没再像以前那样傻傻站着,自顾自寻了石凳坐下,走了那么久的路,也有些累了。
微风轻拂,捲起鬓间几缕髮丝,她单手撑着头阖目养神,竟头一次觉得这童年充满她恐惧的地方也不过如此。
那边周桑月漫不经心地坐在梳妆檯前侍弄着自己的指甲,丝毫不提还在等着的苏玉潆,只对着贴身丫鬟问:「如何?」
旁边的丫鬟夸讚道:「染上蔻丹,便显得夫人更加娇艷了。」
丫鬟的话取悦了周桑月,她心情颇好地欣赏着自己的十指,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向了一旁的向嬷嬷:「她人呢?」
这个她指谁,在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回夫人,是。」
「你去看看她在做什么。」周桑月随手一指,正是方才夸她指甲好看的丫鬟。
卿儿最近和她走得太近了,这让周桑月很不满,但又没法苛责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卿儿今天不在府上,想怎么做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正想着,那个丫鬟便回来了,周桑月偏头示意她,丫鬟支支吾吾,最后硬着头皮说:「回夫人,三小姐……在院子里小憩。」
周桑月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三小姐……在院子里小憩……」那丫鬟心中忐忑,不自觉垂下头,重复了一遍,许久都没有听见夫人说话,丫鬟心中越发不安,恨不得当初去的不是她。
「好大的胆子。」五个字像冰碴子一样倒出来,听得那丫鬟不自觉打了个颤,接着又听见:「去把她叫过来!」小丫鬟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走了出去。
周桑月冷着一张脸,也没了欣赏指甲的心情,苏玉潆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像在挑战她的威严,她不允许苏玉潆有一丁点逃脱她掌控的可能,即便有,她也要掐灭掉!
隐忍着的怒火与厌恶在苏玉潆踏进这方屋子时达到了顶峰,她大喝一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