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你起来干什么?躺下!」医扶伤甫一走进来, 就看见殷衡试图站起来。
他端着药走过去:「苏姑娘早就醒了, 昨晚上还是人家照顾你的呢, 快, 喝药了。」
殷衡没有勉强自己,再次坐下后,接过碗一口饮尽, 末了, 他抹了抹嘴,皱着眉说:「那她人呢?」
「在帮忙熬药呢。」
「你让她熬药?她才刚醒!」殷衡不可置信地冲他说。
「你不要衝我喊。」医扶伤后退了一小步, 语气委屈:「是苏姑娘主动要去的,而且,她比你幸运多了,人家可能已经痊癒了。」
殷衡傻眼:「痊癒?」
医扶伤点了点头,看准时机从他手里抽回空碗,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喝药呢,碗不够了,不能浪费:「再通俗一点就是,人家不怕疫病了,懂不?」
殷衡被噎了一下,故作淡定地点点头:「没事就好。」
「人家当然没事了,有事的是你。」医扶伤作为前线医师之一,自然知道这次疫病有多严重,当初来聊城的那个传染源如今已经死了,从高热到死亡不过经历了短短几天,医馆这一众人如今能好好的,也不过是他们不断改进药房极力拖延的结果。
京城的援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医扶伤忧心忡忡地瞥了殷衡一眼。
殷衡快被他的眼神逗笑了,眉梢一挑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命硬,死不了。」
医扶伤哼哼两声便出去了,他可忙得很,没空在这和他聊天。
医扶伤离开后,殷衡脸上的笑意渐淡,闷着又咳了两声。
医馆里又抬出来了一具尸体,蒙着白布,不知是谁家的,苏玉潆瞥见了那隻垂下来的手,倏尔收回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匆匆跨进了屋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倚坐着,正看着他的殷衡,他眸子中噙着亮光,见她望过来,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苏玉潆莫名地,心中那股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她走过去坐在殷衡旁边,低声询问:「好些了吗?」
「放心,没事了。」
两人沉默良久,殷衡抿了抿嘴说:「朝廷的援助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苏玉潆侧目:「聊城离京城极远,寻常赶路要一月,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十五左右,而如今距离疫病爆发,也才堪堪几日。」
他们真的能坚持到那时候吗?苏玉潆眉眼忧愁,再往坏处想,若是从京城来的太医也没有办法,那这一城的人是不是就要等死了?
「平洲位于边境,是抵御敌寇的一道关卡,朝廷不会轻看的。」
也是。她偷偷瞥了一眼殷衡,这位世子爷还在这儿呢,还有连璟,总不能这二人都不管了吧?
苏玉潆不过偷偷一瞥,便被殷衡抓了个正着,他弯起凤眼,笑问道:「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苏玉潆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殷衡凤眼瞪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他抿起唇,缓缓地说:「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疫病结束之后,苏姑娘有什么要做的吗?」殷衡状似不经意问道。
要做的?苏玉潆抬起眼:「有啊,很多。」比如南下置办田产,比如让苏清远偿还欠下的债……不过想再多,也还是得先把眼前这关危机过去。
「那苏姑娘,可有考虑婚姻大事?」仿佛是知晓她心底所有的打算,殷衡问出了他最关注的。
苏玉潆目光一动,扬起唇角道:「这似乎和殷世子没关係吧?」
殷衡看着她,不像以往那般顺着她的话就算过去了,他苍白着脸,迎着她的目光低声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明白什么?」苏玉潆笑容不变,目光落在他身上,殷衡只觉得仿佛刀一样割在他身上。
「阿潆。」殷衡沉默良久忽然喊道。liJia
「殷世子,我们不熟。」苏玉潆收起了笑,冷淡地说。
「苏姑娘。」殷衡苦笑,「我们之间并非陌生人。」早在他变成猫的时候,和她的缘分就已经结下。
他目光虚虚地说:「我知道苏姑娘曾经有过婚约,也知道苏姑娘是为了摆脱婚约而诈死离京,但这都不重要。」殷衡瞳孔处的光逐渐凝聚,恍若实质的目光一寸寸从她脸上滑过:「阿潆,你不愿嫁他,能不能嫁我?」
苏玉潆脸色大变,她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让周围人侧目,她平復了紊乱的心跳:「殷世子,你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京城谁人不知殷世子最恶庶子庶女,看来病得不轻。」
殷衡脸色一白,却扯出一抹笑,他是病得不轻,也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咽回去。
他有心想再说两句,迎上苏玉潆的目光,口中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世子好生歇息。」苏玉潆居高临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殷衡在苏玉潆转过身离开时,眼中的光骤然暗下,嘴角那抹笑也变成了对自己的嘲讽,他压抑着嗓中传来的痛痒感,抹掉缓缓溢出来的血丝。
苏玉潆看似不慌不忙,但在出了屋子之后再也掩不住满眼的复杂,她当然能感觉出来殷衡的态度,也隐隐猜到了,但被直白地挑明的时候,心中却是无法言语的滋味。
她盯着前方的一小块空地怔怔出神,她对殷衡,是什么感情呢?苏玉潆慢慢地想,从第一面到现在,对她而言,仅仅是一段人宠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