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娘最后只剩下了拼命给付拾一磕头这一个动作。
付拾一赶紧拉住荣娘。
要不是力气大,估计还拉不住。
她轻声嘆道:「我就是心疼孩子。只是即便是如此,孩子也会被耽误。若你们都好好的,就可以送孩子去学堂,将来又是多光辉灿烂的未来?」
荣娘哭到浑身颤抖。
可惜,世上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将荣娘带下去签字画押时候,谢双繁还忍不住说了句;「这个事儿……倒也挺快。」
上午的案子,下午这就破了。
也没费太多事。
李长博倒神色平静:「我去一趟拾味馆。」
付拾一却有点儿迟疑:「现在就去说啊?」
李长博颔首,「迟早都要说。」
付拾一焉头巴脑,磨蹭半天,才跟着李长博回拾味馆。
路上,一路的长吁短嘆心里发愁。
凛儿今年也十二了。
算起来也不小,可是搁在现代就是个小学刚毕业的孩子。一想到这个,付拾一就有点儿止不住的心疼和犯怵:跟小孩子沟通,实在是不擅长。
李长博见她那样,就扬眉:「付小娘子说收留孩子的时候,倒不见如此。」
付拾一可怜巴巴:「那不是一时嘴快嘛。」
李长博轻笑:「一会儿我来说。」
付拾一狐疑看他:李县令这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凛儿呢?
反正不管如何,两人很快就回了拾味馆。
凛儿就坐在门口,眼巴巴的张望。
一看就知,他肯定是在等荣娘回来。
只是荣娘却不会回来了。
李长博走过去,声音柔和了些:「咱们去说说话?」
凛儿抬头看李长博,对视一眼之后,点头应了,乖乖的起身,跟在了李长博身后。
付拾一将两人带到了后院堂屋里去。
猫奴正在堂屋烤火,听见动静,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一眼付拾一,衝着李长博叫了一声,然后就又团起来继续睡。半点也没有要起身让个位置的意思。
也许是这半年伙食太好,如今猫奴胖得不像话,皮毛更是油光水滑,仿佛上好的缎子。
瘫在那里的时候,更像是一张小毛毯。
李长博自己坐下后,也让凛儿坐下。
结果没等李长博开口,凛儿就站在那里问了出声:「我阿娘是不是不回来了?」
这话问得屋里整个静默了一下。
李长博看着凛儿红着眼眶,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也没卖关子,更没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而是直接点了点头:「对。」
凛儿攥紧了拳头,紧紧的盯着李长博:「为什么?」
李长博还是没半点委婉:「因为你阿娘杀了人。」
凛儿不说话了。
付拾一抿了抿嘴,有点想揉揉他的脑袋,宽慰他两句,但是想着自己宽慰人的技术,她又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长博也不管凛儿是否接受了,直接往下说:「接下来,你就在拾味馆吃饭打杂。每个月也给你工钱。你可以拿去买纸笔。你家里有些书,启蒙过了吧?若是你有什么不懂,也可问我。只要是閒暇时候,都可。」
付拾一惊讶看李长博,偷偷抿嘴笑了:我家小男朋友真是善良呀~
凛儿也有点儿惊讶,看过了李长博又看付拾一:「你肯要我?」
「嗯,不是可怜你,你是凭自己的力气挣一口饭吃。」付拾一笑着解释,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凛儿的头:「钱不会很多,但是閒下来的时间,你都可以自己去读书。你想住在这边也可以,想住在自己家里也可以。」
十二岁了,应该可以自己生活了吧?付拾一不是很确定,所以问李长博:「他应该能自己住了吧?」
李长博很笃定:「嗯。」不会也可以学。
凛儿也点头:「我什么都会。」
他顿了顿,又问李长博:「我阿娘会……死吗?」
李长博沉默片刻,轻声道:「应该不会死。但是可能很多年都回不来。」
甚至也可能死在流放的路上。
「那我等着她。」凛儿攥紧拳头,再小心翼翼问一句:「那我还能去见见她吗?」
「可以。」李长博点头:「想看你娘你就告诉方良,让他带你去地牢。」
凛儿点头,沉默了。
李长博想了想,问凛儿一句:「你耶娘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凛儿低着头,看不见他表情,只见他碾了一下脚尖,过了很久才说了句:「我都知道。他们会吵架,还会打架。」
「我阿耶其实已经改好了。」凛儿声音带着哭腔:「昨天,我阿耶跟我说,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以后好好存钱,给我娶媳妇——」
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滑落,砸在地上摔碎成了八瓣儿。
凛儿从最开始的低声沉默,渐渐双肩耸动,哭声也开始止不住。
付拾一揉了揉他的头,轻嘆一声。
随后就让春丽带着凛儿去洗脸吃点东西。
人都走了,付拾一就和李长博两个开始相顾无言。
李长博问她:「在想什么?」
付拾一沉默良久,才轻嘆一声:「我在想,粉饰太平真的是最不妥当的办法。」
李长博「嗯」了一声,郑重其事:「所以以后付小娘子心里若有什么事,千万与我说出来。」